“我再也無法得見師父眼中的世界,更不可能再見這天道。”
“你覺得這天道在哪?”老頭走到林臨山的身邊,盯著他的眼睛,面容嚴肅,他很少這樣嚴肅。
“天道,自然是在天上。”林臨山依舊平靜,饒是師祖都不能讓他的心理產生足以動搖的壓力。
“哪個天?”老頭問。
“眼見的那個天。”林臨山說。
“所以你修行時,都要飛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老頭問。
林臨山沉默了,思考一會,道:“不是。”
“那你在追求什么?更高的天?還是別的?”
“我想看看這人間的造化,站得越高,越能看清。”林臨山說。
這清凈觀的老祖宗突然沉默,轉頭看向那一旁靜靜摳手玩的張天生,問道:“天生,你覺得如何?”
張天生回神,卻沒太反應過來,撓撓頭才道:“我覺得挺蠢的。”說罷,還笑了笑。
頓時,剛剛還覺得這孩子可憐的道士們突然不再那樣想,只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小小毛孩乳臭未干,竟敢大言不慚說清凈觀的三長老蠢?若他蠢,那世人是什么?
尤其是老五林臨武,因為先前四師兄特意交代,不許說話,所以一直在保持沉默,但現在,他終于忍不住了,皺眉不悅道:“怎的,你不蠢,可是哪路神仙?還是誰家圣人?”
少有的,諸位師兄弟覺得五長老終于說對了一次話,心頭快意。
要知道張天生本就只是乞丐一個,別說面對著這一群人間的大神仙,就算是面對這樣一群普通人,他也是下意識地不敢抬頭,而此時此刻,對面站著的好多個神仙就這樣盯著他看,他更是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著頭。
“無妨,你說便是。”老頭林光衍開口,為他撐腰。
“所謂造化,哪里用得著站到多高去?我就見過許多。”張天生仍是沒敢抬頭,低著頭道,“大餅放久了會硬、花草無水會死、樹木夏榮冬枯,這都是造化,又何必非要執著于站得多高,看得多清楚?”
“好!”還不等張天生抬頭,一道叫好聲就傳來了,不是身邊的老頭,確是對面站著的一個道士。
那道士披頭散發,衣冠不整,不過那一身道袍洗得白白凈凈,一言一行中說不出的灑脫,他正滿臉笑容,看著張天生,道:“這孩子說話對我胃口啊!”
一旁,林臨兒挑眉斜眼。
披頭散發的道士馬上就蔫了下去,大氣不敢出。
林光衍卻并沒有在乎這些小小的插曲,只是問林臨山:“你覺得呢?”
林臨山不假思索,道:“我覺得有理。”
于是,二師姐又冷眼轉回,盯著那飛劍上躺著的獨臂道士。
只是后者好像并沒有感受到多大壓力。
“我也覺得有理。”林光衍再不嚴肅,轉而笑道。
先前被一個冷眼瞪得不敢說話的道士一聽師祖竟然與他同樣想法,登時就再度精神起來,態度明確,道:“我都說了許多次,造化自在人間,但是你們沒人信,沒人信啊!”他這樣說著,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寂寞。
“八師弟,這便是你不修煉的理由么?”林臨兒又是冷眼一斜。
披頭散發的清凈觀八長老林臨法一見二師姐冷眼一邪,就打心眼里打怵,畢竟這二師姐那各種毒藥......實在是痛苦不堪、防不勝防,關鍵是藥效賊猛,藥到病來,于是又趕緊閉嘴,轉向別處看風景去了。
“五師弟,勞煩,去我師父那里看看吧。”
“好。”
香爐旁有小輩靜守,林臨山心中自是感動不已,也有許多愧疚,卻有心無力,只得注視一會后,進入左殿之中去,對著那掛著素布的盒子看了好久,卻終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好一會,林臨山才再開口,道:“我有兩劍,一劍名造化,一劍名離淵,造化靈氣受損,再難堪用,還剩離淵在手,如今我再不提不得劍,總不能讓它隨我永世蒙塵,所以我想,將離淵贈予這孩子。”
這里能稱得上孩子的,只有張天生一人。
無人應答,那是他自己的決定,師兄弟們各自傷感,卻不能改變任何結果。
“我......”張天生見林臨山要將靈劍贈與自己,一時間有些慌,畢竟聽聞那是一個修行者的命,若是靈劍沒了,命也就沒了。
“我已決意,只希望你莫要讓它蒙塵,希望你有一天,能帶著它踏足那世人不可攀之高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