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嚴謹的伊朗人此時正彎著腰，在點球點前認真地擺放著皮球。他一點點地尋找著氣門芯的位置，然后慢慢旋轉，直到讓一個最佳觸腳面面對著自己。
一旁的裁判也沒有催促，就像也同樣沒有催促在兩個門柱之間量步的歐楚良一樣。
兩個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給自己打氣，給自己提升信心。
從左到右，歐楚良一共走了整整六步。然后在回到中間的位置，跳起來用手指勾了勾橫梁。
這一舉動似乎在提醒著對方，只要照這里打，歐楚良基本撲救無望。
狡猾的伊朗人同樣不會上當，打高球意味著承擔風險，無論是把球打飛還是干脆打在橫梁上，這都是一個極其惡劣的后果。如果對自己的腳法沒有必信的把握，很少有人會選擇這種方式進行點球。
看臺上的雙方球迷早已屏住了呼吸，我孫子陳塘手里緊緊抱著一個紙殼做的歐楚良頭像，在心中乞求他們的天照大神保佑。
他懷里的頭像是他在本地足球場外購買到的，機靈的阿聯酋小商販很快就發現販賣中國隊員的“肖像”會讓他們多出一大筆收入，尤其是這個年輕守門員的頭像，簡直供不應求。
一時間，場上的氣壓驟降，雙方球迷的默不作聲不但給扎耶德體育城體育場帶來了片刻的安寧，也給場上對峙的二人制造了極大的壓力。
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樣，當這粒點球踢出去后，總有一半邊天空會化作狂風暴雨，這已經成為了必然。
當歐楚良在門線中央站好，目視著慢慢后退的阿里達伊時，鬢角不自覺地涌出一絲汗水。
不過阿里代伊也沒好到哪去，歐楚良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的雙眼也不是很堅定。撲朔的眼神在球門左右尋找了許久，都沒有定下來一個最終的目標。
歐楚良把守的球門全無破綻，似乎他已經做好準備朝任意一個方向撲救；歐楚良把守的球門又都是破綻，以他青澀的面龐再加上看似瘦弱的身軀，似乎往哪個方向撲救都來不及。
時間一秒一秒地滴答而過，分鏡頭中，兩人的喉結竟同時蠕動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
雖然點球還沒有踢，但兩人在精神上已經對抗起來。
明明點球對攻方有利，但阿里代伊卻遲遲沒有踢出。因為他也清楚，這球關系重大。這是伊朗隊全場最好的機會，稍有不慎，球隊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壓力，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轉移著。
在阿里代伊退到位后，歐楚良的雙眼便迅速睜大，眨都不敢眨。他雙膝彎曲，雙臂微張，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美洲豹，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是左？還是右？
這是一個百年未變的恒定話題。
這個簡單的選擇，在現代足球發展的百十年里不知壓倒了多少守門員的脊梁。
時間每拖一秒，歐楚良身上的壓力就越大。
看著歐楚良鬢角的汗水從流過臉頰，再從下巴上低落在草坪上，禁區外的范大將軍都于心不忍起來。
“說到底，良子還是個孩子啊！”
“不！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一旁的徐宏搖頭道，“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他需要學會承擔成人世界的壓力。如果他承受不住...”
接下來的話徐宏沒有說，但范大將軍已經明白了他所表達的一切。
“撐住啊，良子！”楊辰攥緊了拳頭。
“撐住啊！歐哥！”孫技海不知不覺間，第一次對歐楚良用出了尊稱。
就在這時，寂靜的扎耶德體育場上空突然傳來一陣嘹喨的歌聲。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勝利歌聲多么響亮！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從此走向繁榮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