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衲不是不慈悲,而是大慈悲,殿下自以為守住了城,卻是阻攔了這大興的契機。”
夏極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所以,我不該守住城?就該任由異族屠滅皇城?
我不該活著,而是應該死在城頭?”
方丈:“殿下眼中的屠滅,卻是老衲眼中的新生,輪回生滅,不滅豈有新生?”
夏極輕吐了一口氣,眼前僧人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
他說“無論是老衲,還是監天司的大司命小司命,都已經完全確定,這既是大劫,亦是大興,天命如此,誰都不可違背”,這句話里藏了太多太多東西。
甚至他開始懷疑,天子的撤離,甚至太子和十萬士兵死在封狼關,都遠沒那么簡單。
夏極道:“那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方丈口中這位即將為大商帶來前所未有輝煌的新君,不知是哪一位?”
方丈道:“殿下會看到的,畢竟他只讓老衲囚住殿下,未曾讓老衲殺了殿下。現在殿下該說一說,你這法器從何而來了吧?”
夏極仰頭看著天空,“方丈知道雷音寺的法器是如何產生的嗎?”
方丈道:“自是上古大雷音寺的諸多佛菩薩,以大智慧大毅力煉制出來的。”
夏極道:“那你知道何謂大智慧,大毅力嗎?”
方丈坦然道:“不知,老衲畢竟不是佛菩薩。”
他話音剛落,夏極忽道:“那我教你。”
這四字平靜無比,但卻又宏亮如那云端之殿里的羅漢撞鐘,在眾僧耳中響起。
方丈露出驚容,往后退了兩步,只見面前這大商七皇子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他拇指與食指相捻扣定如青山不動,其余各指舒散自然宛似天外浮云,竟然是掐了一道如來說法手印。
“聽我說法。”
聲如雷音,轟徹雪夜。
余音漸息,夏極周身禪意宛如十二品蓮花綻放,浩然無垠,似大江大海淹沒過周圍數里地,
狂風怒雪感他心意,而變得悄然落下;
古寺佛像百尊感他心意,竟然嗡嗡齊鳴;
雪中小獸感他心意,竟從洞窟里探出腦袋雙爪合十遙望山巔。
一尊金色大佛虛影從皇子身后顯出。
大佛雙腳腳背置于兩股之上,足心朝天,禪定而坐,手掐說法印,雙目閉合,乘如實之道而來成正覺,似沉睡卻給人以極度安寧祥和之感。
巨大金色卍字的四大臂輪上,老僧與和尚們還在誦經,只不過誦經聲越來越急促,眉頭越發緊鎖。
那一條條梵文鎖鏈緊緊纏繞,只不過纏繞地卻再不是那大商的七皇子,而竟是如來法相。
方丈波瀾不驚的面孔上浮出了大震驚,心底生出了大恐懼,他想指著眼前的人怒喝“邪魔外道”,但他不敢,因為如來的惶惶真意便在眼前,佛就在眼前,如何喝問?
風雪天中。
夏極以結跏趺坐盤坐,他就是如來,如來就是他,他閉著眼,如來便閉著眼。
驟然,那如來伸手在漫天雪花里摘了一朵,湊到鼻前,那雙閉合的瞳孔微微睜開了一條線,忽地,佛露出微笑。
拈花而笑。
強大浩瀚的精神四散而開,順著這些纏繞于他的梵文鎖鏈灌入向了所有僧侶。
而這諸多坐在金色卍字上的僧人根本無法直接承受這等浩瀚的精神,一瞬之間,精氣神驟然焚燒至巔峰,又極速頹廢,幾息之后,盡皆白眉,皮膚枯皺,蒼老不堪,雙瞳驚駭。
卍的旋轉越來越慢,隨后轟然粉碎,鎖鏈也剎那粉碎。
夏極一念撤去如來虛影,看著面前已經驚得跪倒在地的方丈,掃視著四周一剎白發的諸僧,淡淡問:“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