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斗篷的少女這才猛然一激靈,看向了不遠處的夏極。
“前輩...做的嗎?”
夏極沒說,只是從懷里將一頁已經撕下來的紙輕飄飄地丟了過去。
那紙飛到了田柔手里。
這是從東昌城神殿秘事記錄上撕下來的,記錄的正是“田家被屠”的前因后果。
夏極看了,大抵是田家的某個寶物被神主看中了,但神主是隱瞞了身份過去的,以至于田家沒肯給他或是猶豫了,所以就慘遭滅門。
記錄自然不是這么記錄的。
記錄里大抵意思是“那樣的寶物田家作為凡人世家是守不住的,神主隱瞞身份,然后好心好意地要幫他們取了這災禍之源。
然而,那田家之人居然不識好歹,有眼無珠不認真神,居然不同意,這實在是深深地傷到了神的心。
即便被屠滅了,卻也已經無法彌補神主被傷害到的感情,于是便定下誅九族之刑,來稍稍彌補神主。”
田柔拿著那張紙,她靜靜看著,她的手在顫抖。
春風里花香,但她卻已經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而放聲慟哭起來。
她慟哭的聲音,與這東昌城里百姓的哭聲,甚至這片土地上那些在黑暗里、在寂夜里慟哭的聲音融合在了一起。
數百年了...
數百年的神殿,如一棵深深植根與這片大地的圣樹,牽扯極廣,而因為仙凡之隔,人數在一場戰爭里已經不起多大作用了。
所以,如果沒什么意外,就算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
神殿還是神殿,凡人還是凡人,一切都無法改變。
這...
何嘗不是無法推開的壓迫與命運?
人若是可以選擇,誰會愿意投胎到這樣的大地上?
春風里,河畔的小鳶尾花已經開了,紫色的花兒在風里怒放著。
夏極摘了一朵,走到田柔身邊,遞給她。
田柔側頭,看著他。
夏極溫和道:“送你的。”
田柔咬著唇,雙眼通紅,淚流不止,她已經徹底崩潰了,她完全沒辦法想象自己的家就是因為這種狗屁倒灶的原因而被滅了門。
憑什么呀?
就因為我弱小,所以就不能活下去嗎?所以就該死嗎?死了還是邪惡?死了還是有罪?
憑什么?
世上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天理何在啊?
“為什么?為什么呀?為什么為什么?”
田柔哭著,她已經沒有多余的話了,她心底知道是為什么,可是她不愿意接受這個答案,所以她只是在反反復復地歇斯底里地喊著、提問著一個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身形在湖邊顫抖。
夏極把花兒遞給了她,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伸手環過她的雙肩,抱住了她。
田柔好似尋到了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在這男人的懷抱里如同孩子般,發泄似的嚎啕大哭。
夏極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直到她哭完了,才幫她擦去眼淚鼻涕,帶她去吃了飯,然后把她安頓在了客棧,為她講了兩個笑話,陪了她一晚。
次日。
田柔情緒穩定了下來。
夏極這才起身,丟了一包金子,一本《天憲》,道:“我走了。”
田柔點點頭...
她從沒奢望過這男人會喜歡她,會陪著她。
事實上,這男人肯安慰她,肯陪著她度過這最黑暗的時光,她已經很滿足了。
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溫柔的人了。
田柔道:“前輩還要去神殿嗎?”
夏極道:“他們不滅,我就不舒服。”
田柔道:“前輩是為了我們?”
夏極道:“你誤會了,我從不為別人,只是眾神庭讓我不開心了而已。”
田柔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