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老夫人手中的念珠應聲而斷,一百零八顆紫檀木佛珠如同雨點般落在地上。“怎么會?她自己并不是魔族啊?我正是因為……”
“正是因為她不是魔族才沒有帶她走?”白珞搖了搖頭:“也許她生而并非魔族,但她身上畢竟流著你的血。”
“怎么死的?”老夫人的聲音里已聽不出喜怒,這么多年來,她經歷的大起大落讓她早就磨練出了這樣的性子。
人死而已,對她這樣的人來說能死也許幸事。
“她為了救搖光星君而死。”白珞問老夫人道:“老夫人如今可還想繼續躲藏?”
老夫人頹然地垂下雙手:“你想要什么?”
“搖光星君的星盤。巫月姬定是為此而來。”
“我若給你星盤,你可能幫我保住三娘一條命?”
“自會盡力。”
老夫人有些愕然,白珞說的是盡力,卻不是一定能保住吳三娘。“連你們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
白珞淡道:“人世皆羨昆侖仙境,在我看來,昆侖不過是另一個人間。人心都會變,神仙也一樣。”
老夫人嘆道:“還是你看得透。你可知為何吳三娘取了這個名字?”
白珞搖搖頭。前院自吳三娘出去之后,便沒有什么特別的動靜。有薛惑在,巫月姬也不敢冒然動手。
老夫人嘆道:“因為吳三娘是我的第三個孩子。在我生下靈均之前,我還生下過一個女孩。但那個女孩是魔族。所以……我沒讓她活在這世上。此事我一直覺得虧欠。當年我逃出瑤埠村沒有帶走靈均,一方面是因為靈均不是魔族,我以為文杰不會對她動手。另一方面,我看著靈均便時時刻刻都會想到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孩子。”
“我原本想茍且一生,天大地大總有躲藏的地方,卻被三娘的爹救了。她爹不嫌棄我是魔族,不嫌棄我嫁過人。他善待我,敬我。我雖一直躲著他,后來還是動心了,還與他有了孩子。他教我如何掩藏靈力,末了,在他死的時候還將他自己的水靈珠給我。”老夫人攤開手,手心藏著一顆看著像是佛珠的紫檀木珠。
老夫人一用力,那紫檀木珠竟然打了開來,小小一顆珠子從外面看不到縫隙,但其實卻是一個精巧的機關。老夫人微微一笑:“三娘的爹就是喜歡這些機巧玩意兒。”
老夫人抬頭看著白珞,眼里多了一抹鎮定,她將那顆水靈珠放進吳三娘的妝匣里:“過了那么多年的安穩日子,也算是賺了。”
老夫人拿起她的拐杖,握住拐杖的劍柄一擰,從里面拿出了一把劍來。她原本佝僂的背脊緩緩站直,雖然臉上還布滿了皺紋,但身形已經沒有了一絲老態。“我若是護不住三娘,如此茍且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
說罷,老夫人伸出手一抹,臉上的面具與銀發頓時被揭下,一頭青絲如瀑般落了下來,與問筠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
白珞與老夫人一同向院外走去。
院外,巫月姬與眾人早已成對峙之勢。二人中間隔著一張鋪了紅布的桌子。
巫月姬身旁赫然站著紅隼。紅隼當日在沐云天宮被白珞一掌傷了性命,巫月姬卻似將他復活了一般。他神情僵硬詭異,說話時一張嘴只能張開一半,原本俊俏的臉龐碎了一半,嘴角處一道可怕的疤痕貫穿全臉。
巫月姬輕輕笑道:“新娘子還沒洞房?怎么就出來了?我改成你什么?陸夫人還是吳幫主?”
吳三娘說起話來一口吳儂軟語溫溫軟軟,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溫和:“我與我夫君既已拜過天地,自然就該是陸夫人。”
巫月姬從懷里扔出一卷卷軸來。竟是問筠藏的那張老夫人的畫像。“這個人你可認識?我想找她要一件東西。”
吳三娘看著畫像臉色微變。
白珞目力極好,看見卷軸便知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巫月姬正是沖著吳老夫人而來。
白珞攔住吳老夫人:“老夫人,敢問星盤在何處?”
吳老夫人看著前院搖了搖頭:“神君,現在去取怕是來不及了。”玉湖宮已然被鬼面銀羽衛包圍。吳老夫人咬牙道:“竟然已經找到了這里來,我能躲去哪?”
吳老夫人走出人群:“你想要什么?敢闖我女兒喜宴?”
吳三娘吃驚地看著吳老夫人,顫聲喊道:“阿娘?”若不是吳老夫人身上的衣衫,若不是吳老夫人與吳三娘記憶中年輕時的樣子一樣,吳三娘哪里敢與吳老夫人?
吳老夫人溫和地看著吳三娘:“三娘,娘有些事情瞞了你,你不要怪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