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樓中一片廢墟,白珞站在那巨大的骷髏之上,腳踩著重重疊疊的枯骨。腳下枯骨不停地掙扎著。那枯骨堆疊的尸山之外卻跪著一個身著紅衣的瑤月抽抽噎噎。白珞著實覺得有些詭異。
瑤月眼角紅紅的低聲對著四周那些零散的骷髏說道:“你們都別費力氣了。這是監武神君,她若想要你們的命是輕而易舉的,方才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你們都過來吧,見過監武神君。”
瑤月話音剛落,那些骷髏便圍了過來。一具具白骨走路的時候發出“咯咯咯”的聲響,好似樓里掛滿了風鈴,一陣風吹過風鈴相撞,發出一連串連綿不絕的聲響。
那些骷髏走到瑤月身后,對著白珞盈盈拜下,再跪伏在地的時候又化作了一個個玉軟花柔的女子。在這些人中有些熟悉的面孔,例如昨夜在月桂院前湖泊的竹筏上撫琴的和跳舞的。每一具骷髏都是月桂院里的女子。
瑤月指著那日在竹筏上撫琴的:“這個人叫凝香,生前原是個樂坊的娘子。那是正兒八經的樂坊,管教十分嚴,樂妓只賣藝不賣身,若是有不潔身自好的,便得打了出去。她原是那樂坊的行首,便是一輩子與琴為伴,以后留在樂坊當個教習的姑姑也好。可是偏偏卻和一個公子有了情意。那公子發誓要為她贖了身一生相伴。她便信了,與那公子互許了終身。第二日那公子便送來了好大幾個箱子,說是要為她贖身。沒想到,那箱子打開里面竟全是石頭。那公子不過是與人打了賭來要她身子的。凝香被樂坊打了出去流落街頭。一個女子,還是曾經清高的樂坊行首,落在那街頭會是什么樣?凝香只能投了湖。”
瑤月又指著那日在竹筏上跳舞的:“這人叫小蝶,生前也是有姓的,但她不想說了。原本家中也算殷實,但卻有個不成器的弟弟。先是好賭,欠了賭債把家中積蓄全部敗光,便逼著小蝶出去漿洗貼補家用。后又嫌漿洗來錢慢,便將她嫁了個身上染了疾的。她夫君雖說纏綿病榻對她卻還好,沒想到過了兩年和美日子便去了。她那黑心的弟弟竟然又打她主意,說什么要接她回娘家,轉頭就將她配了**,對她夫家謊稱她死了,將她活埋在地底。”
瑤月又指了指青兒:“還有這青兒,原本是個女修,雖然沒能拜入四大世家但自己一心修仙也算快活。可那年不知從哪傳來些邪術功法,修士中流傳什么雙修之法。她不恥那做法,不愿與人為伍。可她體質特別,除了金靈流,水、木、火三種靈流她都可修。這樣的女子用那些下三濫修士的話來說就是上好的爐鼎。她被人逮了去,強迫她雙修,那十幾個人折磨了她小半個月,生生將她折磨死。”
青兒低著頭,眼眶紅紅的滿是恨意,她聲音嘶啞一字一句仿若泣血:“我苦苦撐著,就是為了得救之后能將這些人千刀萬剮。等了小半個月,碧泉山莊終于收到了消息,可等他們趕來,我已經沒了力氣,至死都不知那些畜生是個什么下場。”
“都死了。”白珞淡道。
青兒驀地抬頭看著白珞:“你怎知道。”
白珞:“我與碧泉山莊的二位公子交好。那邪術流傳不算廣,所以傳到碧泉山莊時已經有些晚了。那時處理這件事的就是碧泉山莊的謝大公子。他將那些修士帶回碧泉山莊處以極刑讓天下修士都看著。那邪書也是他燒的,從此之后再無人受此害。只是你……再也救不回來了……”
青兒點點頭,臉上多了一絲快意:“好,好,好!死了好!謝大公子是個好人。但這天下不是人人如此,那些名門正派中都有敗類,何況是普通人。我是個女修尚且無力自保,何況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以這世上的男子都該死。若不是他們心術不正,貪圖美色怎會來歷城?又怎會被我們挖了心去?我們殺的人沒一個冤枉的!”
白珞皺眉道:“你挖去人心,將人做成傀儡,如此做法與那些害你之人又有何區別?”
“如何能一樣!”青兒怒視著白珞:“監武神君你神通廣大,三界都沒人敢惹你。我們卻不一樣!若我們不殺了這些人,他們只會害了更多的人!”
瑤月低聲道:“除了青兒,還有凝香、小蝶,她們做過什么錯事?難道該死的是她們嗎?這世間我們若自己不幫自己,還指望著誰能幫我們?除了這些異鬼,還有這歷城中所有女子。她們不在意我們是異鬼,也不嫌棄我們的身世。在這歷城中才能找到方寸之地歇著。只求神君放過我們。”
白珞干脆松了松手臂,用虎魄在那巨大的骷髏之上繞了一圈,自己在骷髏肩頭坐了下來。她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瑤月:“冤有頭債有主,欺負青兒的人被處以極刑,想必小蝶那不成器的弟弟,凝香那負心的恩客也早已遭了報應,說不定就在那其中一個壇子里。可你們跪在這里的不過五十余人,那壇子里的何止百人?這里面有多少無辜之人,你可算得清楚?我敬吳三娘那樣的女中豪杰,卻不會敬你們,更加不會姑息。不論男女,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
瑤月攥緊了手中紅色衣襟:“監武神君,我與瞻月在昆侖時就仰慕你。既你說每個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那你也須得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