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說道:“我是個孤兒……”
他陰沉著臉怒視魚罩罩一眼,魚罩罩縮了縮肩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是我師傅救了我,那時候我還小,忘記自己叫什么,于是師傅就給我起名叫展不寐。”王七麟繼續說道,“我想這名字可能出自一首詩,我師傅夜里睡不著的時候,就會一邊飲酒一邊吟唱一首詩……”
“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聽到這詩,桃婆婆突然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打開門讓他們進去,抓住王七麟手臂說道:“這個沒良心的還記得這首詩啊,他去京城第一年,我給他寫了四十二封家書,每一封都寫了曹子桓的這首《雜詩》,以向他訴說我的心情。嗚嗚,他總算有幾分良心,記下了這首詩!嗚嗚!”
老婦人年有七旬,身子骨硬朗、收拾的干凈利索,她頭上戴著銀步搖、耳朵上戴著翡翠耳墜,手上還有金戒指,一身絹布衣裳干干凈凈,上面繡有漂亮的花草,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
王七麟詫異的看了眼她的裝扮,然后哀傷的說道:“對不住,師娘,師傅身在帝都身不由己,他雖然做了官,可人在官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所以早些年不敢將你帶去帝都,生怕因為黨政之爭害了自己全家,到時候牽連你。”
桃婆婆叫道:“他怎么還是這個瞻前顧后的性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年我敢與家里決裂嫁給他,那就不怕被他牽連什么。這個沒良心的、這個沒膽量的!他怎么能讓我擔心這么些年?他這些年為什么不回來看我?”
王七麟嘆氣道:“我師傅剛入官場不久就得罪了權臣,然后被送去看守天牢,這工作沒有節日也沒有假期,即使生病也得去天牢盯著,他哪有時間回來?”
“他本想接你去長安,可是,唉,你了解他的性子,他當年赴京趕考的時候曾經許你榮華富貴,后來他雖然中舉卻成了個看守牢房的小官,這讓他怎么有臉把你接過去?”
“早些年師傅有雄心壯志,以為憑自己本領總會再回朝堂,到時候龍入深海、鳥進山林,肯定能步步高升,他想等自己坐了大官,騎著高頭大馬來接你風風光光的入京。”
“可是這一晃,好幾年過去了,”王七麟抬頭看向夕陽,面露感傷,“年紀越大,他越是不敢再見你,就像飲鴆止渴。這次若不是魚姑娘入京帶去你的信函,他恐怕只會在死后才讓我將他棺木送回故里。”
聽著他的話,桃婆婆更是哭的厲害,她又問道:“你師傅竟然被派去看守天牢?天牢是不是很冷?你師傅右腿曾經受過傷,他這條腿能扛得住天牢的折磨嗎?”
王七麟詫異道:“師傅右腿受過傷?這倒是看不出來,我只知道他的左肩不好,每當陰天下雨骨頭縫就會疼的厲害。”
桃婆婆說道:“對!是左肩,你沒騙我,沒騙我,你真是那沒良心的徒弟!他這次回來,有沒有給你什么口信?有沒有讓你、讓你……”
說到這里,老婦人面露少女的羞赧,扭著手指低聲道:“讓你把我帶去京城。”
王七麟說道:“我師傅對官宦生涯已經心灰意懶,他早就想回俞寧縣了,前些日子他已經向朝廷遞交辭表,只要圣上裁定就能回來啦。”
桃婆婆大喜過望,問道:“這得多久呀?”
王七麟無奈的說道:“怕是時間得有點久,師娘您也知道,圣上多忙呀,我師傅的辭表估計再過一年才能被裁定。”
桃婆婆喃喃道:“一年呀,好,我已經等他八年啦,不怕一年半載的。”
一聽這話,舒宇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桃婆婆帶他們進屋安置,忽然間又問道:“若你師傅回來,我這屋子能住下他們家里人嗎?”
王七麟也做隨意的說道:“當然,我師傅獨身一人,只有我和兩個師兄跟隨他,我和師兄們還要繼續為圣上效力,不能跟著回來,所以你們老兩口住這大屋子,肯定足夠。”
桃婆婆悵然道:“寬哥果然是君子,當年他說生生世世對我一個人好,無論將來如何都不會再娶妻納妾,他真的做到了。”
說著她又生氣的對魚罩罩說道:“大魚兒你看到了也聽到了,我家夫君一生未娶、從未忘記我,可我家幺弟當初來找我說什么了?他說寬哥到了京城就娶了一個宦官的義女,將我拋棄,還說給我寫了休書,這不是瞎說嗎?”
“我就知道他們討厭寬哥,故意抹黑寬哥,讓我再嫁!但我已經嫁給寬哥,一生一世就是他的妻子,其他男兒再好,也不可能是我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