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隱約知道自己找人找對了,但他沒有直接跟老劉頭交談,而是由鎖柱做缺口:“小柱子,你剛才有什么話要與我和爺爺說,對不對?你想說什么?”
鎖柱囁嚅道:“沒、沒啥,可能是我看錯了。就是、就是我被一群黃衣裳的小孩拉著走,還有一個黃衣裳小孩跟著我們,可是他一直在哭,一直在我后頭哭……”
老劉頭顯然知道這些所謂的黃衣裳小孩是怎么回事,聽到這里他嘴唇哆嗦起來。
他想到了碗里最后沒有燃燒的那黃紙小人。
王七麟更知道那哭啼小孩的身份,那其實就可以說是鎖柱的非毒之魄。
老劉頭也猜到這點,他摟住孫子顫顫巍巍的要沖王七麟跪下,王七麟扶住了他對左右說道:“我有事要問一下劉老爺子,你們其他人都出去。”
徐大把鎖柱也帶走了,他用一包香噴噴的油渣輕易獲取了干巴孩童的友誼。
屋門關閉,陽光被擋住,小土屋里頭變得昏昏沉沉。
一道陰影落在老劉頭身上,讓蒼老悲苦的他看上去恍若一座破敗的泥塑像。
年代久遠,飽受風吹雨淋的泥塑像。
王七麟問道:“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老劉頭緩緩的說道:“老頭子出身卑賤,在家鄉的時候卑賤,回到家鄉后也是卑賤,就像一根爛了半截的麥秸稈一樣,人見了恨不得一腳踢開,怎么會有人關心呢?”
“所以,大人要問的事,顯然與老頭子不在家鄉時候的經歷相關。”
王七麟道:“不錯,我要問你關于倒懸軍的事!”
老劉頭抿著嘴低下了頭。
屋子里一時靜默。
外面突然響起鎖柱的歡笑聲,不知道徐大怎么逗他,他在笑個不停。
老劉頭嘆了口氣道:“老頭子離開軍中回到家鄉,絕口不提軍中往事,這輩子都不想再提。”
“但大人是我孫子的救命恩人,大人有所問,老頭子若是不回答,那說不過去。”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直視向王七麟,說道:“可是請恕老頭子白眼狼,你們今天來了老頭子這孫子也出事了,又恰好被大人的手下道長給救了,這未免太巧了吧?”
一聽這話王七麟郁悶了。
確實是太巧了。
這不怪人家懷疑,老劉頭前前后后在鄉里幾十年沒發生詭事,偏偏他要來問事之前碰到了這種事,難免讓人不會多想。
王七麟無可奈何,只能坦誠的說道:“你這懷疑于情于理都說的通,但此事與我等無關,你可以去打聽我們是昨天才來到你們縣城,鎖柱出事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縣城。”
“而且,我王七麟一輩子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從未做過虧心之事!”
這一句話他說的坦蕩蕩。
老劉頭輕嘆了口氣,道:“大人莫要惱火,老頭子相信你。你是銅尉,手下人又有百般本領,要從老頭子嘴里問幾句話,哪用得著動這么多腦筋?”
“老頭子剛才那么說,無非是想找個讓自己能不做回答的借口罷了。”
他伸手搓了搓臉,又說道:“倒懸軍,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懸。其實大人若是不說這回子事,老頭子有時候都忘記了也曾經挺直腰桿像真漢子一樣硬氣的活過一些年歲。”
“倒懸軍,倒懸軍啊。”老劉頭說著說著凄苦的笑了起來,“可是如今哪有倒懸軍?”
王七麟道:“倒懸軍一直都在,你活著,倒懸軍在你心里,我活著,倒懸軍在我心里。若是將倒懸軍的名聲傳揚出去,那只要有一個知道這支鐵軍的人活著,那倒懸軍的名號就不會被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