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是對這些地方了解就會知道,當地百姓生活極為貧困,吃飽飯都是奢望,更別說能攢下錢做點什么。所以桓王在這些地方征兵,百姓很是配合,因為桓王都是預付餉銀,兵丁們沒有后顧之憂,自己去當兵,全家能過上好日子。”
“羊家兄弟去了五個!”
王七麟問道:“他們家怎么去了這么多?很缺錢么?”
周一恒失神的看了眼吊腳樓,說道:“缺錢,但沒有很缺錢,羊家老夫人乃是大義女子,她得知朝廷在山林中征兵去戍衛邊疆,便號令五個兒子去精忠報國。”
二太爺顫抖著羊胡子哆嗦著說道:“阿徐娘家里就是從西南邊陲搬來的,西南蠻夷終年搶掠我天朝百姓,他們家飽受其苦,所以桓王要來征兵戍守西南邊陲,她得知消息后說這是老天爺讓她家孩子去保衛家鄉。”
周一恒點點頭說道:“但這件事她并沒有廣而告之,或許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此事,征兵官卻不知道,因為當時這五個兄弟是從五個人家中被帶走的。”
二太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說道:“是,阿徐娘有大義,除了老大的餉銀她自己留下做生活開支,其他四個娃子的餉銀被她給了那四家人,那是我們寨子里最貧苦的四家人,全靠他們餉銀才養活下去。”
周一恒繼續說道:“羊家五兄弟身強力壯、驍勇善戰,在軍中雖然不能說是屢立奇功,卻也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卒。”
“上個月,朝廷策劃多日的一場大戰爆發,這便是采石關之戰,大人可曾聽說過這場邊疆血戰?”
王七麟搖頭,道:“我孤陋寡聞了。”
周一恒苦笑道:“大人自謙了,采石關之戰對我西南邊陲來說確實是一場重要的血戰,但對國家其他地方的百姓和官吏來說卻是沒什么名氣。”
“這場戰役極為慘烈,采石關是交趾國的第一強關,桓王謀劃兩年、朝廷上下精心布置幾個月才展開了這一戰。”
“此戰歷經三天三夜,碧血軍兩萬八千勇士戰死兩萬,僅余不足三成,更有其他行伍投入健卒十萬,當時整個雄關都變成了血紅色,這才將它拿下。”
“戰后桓王親自督點殉國猛士,有人發現了羊家兄弟名字上的聯系,桓王趕緊調查此事,才得知五兄弟實際上是一家人。”
“但那時候五兄弟已經全數戰死!”
“羊家老大到老四的尸首都找齊了,唯獨羊五弟的尸首不見其蹤,軍中費盡心思沒有找到他的尸首,倒是發現了他的魂靈,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與常人一樣……”
“那幺兄就沒死,他就是正常的!”姑娘期盼的說道。
周一恒憐憫的看了眼姑娘說道:“他不能見陽光,不能去陽氣太旺的地方,不能見火。”
頓了頓,他緩緩的說道:“他不能再與陽氣太旺的活人接觸,握手、擁抱都不行!其實,陽氣太旺的人除非有陰陽眼,否則都看不到他,剛才他已經進屋了,你便沒有看見他。”
姑娘失聲痛哭。
王七麟問道:“那他這是怎么回事?”
周一恒苦笑道:“老朽也不清楚,軍中能人異士不少,可是卻無一能解釋他這情況。”
“但他總歸還像是活著,桓王飛書傳訊想打聽他家中概況,想著怎么能處理此事,結果打聽到的就是羊老夫人病重。”
“桓王悲慟,便遣老朽以異術將他們兄弟和周圍其他寨子戰死的英靈們帶回。老朽日間歇息夜間趕路,水路車馬換行,期間有驚無險,總算不辱使命。”
他說完之后,滿院子無言,只有女人們難過的抽泣。
周一恒抬頭看向窗戶,喃喃道:“《孟子·盡心上》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所以羊五弟剛才問他這句話出自何處的時候,他轉移了話題。
因為他無法告訴羊五弟,這話乃是孟子三樂中的第二樂,前面還有一個‘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的第一樂。
而這個第一樂,對羊五弟來說太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