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陳憲所料,那兩人對視一眼,繼而竟隨著米郕的后退而一步一步的跟了上來,其中一人竟然還從懷中摸出了一柄短刀來。
米郕見眼前這二人顯得頗為兇厲,心頭更覺害怕,越是后退越是緊張,最后竟然連劍都握不住了,他手一抖,那柄劍便“當啷”一聲跌落在了地上。
那兩個難民低頭看了眼那柄精美的長劍,正在猶豫,就聽米郕色厲內斂的喊道:“我這柄劍乃是京城譚玉大師親手鍛造,嵌以朱玉,價值千兩!”說到這里,他話音轉弱,最后竟然以商量的語氣說道:“你們拿了這劍,便……退去吧!”
陳憲正扶著小釵登車,此刻一聽頓時惱了:這勞什子米郕居然這么有錢!旋即又想:好歹是離城門不遠處就有守門的兵士,若是換在荒郊野外,這廝公然炫富的行為,恐怕會被紅了眼的難民當場剝光扒凈。
果不其然,那兩個健壯難民也是怕在城門前生事,俯身拾起長劍便默不作聲的轉身就跑……
“陳郎……”坐在馬車上的陸小釵,垂著頭,顯得自責。
陳憲以為她還在驚懼剛剛那幕的小插曲,便笑道:“小釵不用擔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兩個暴民拿了價值不菲的寶劍,怕是也保不住。”
陸小釵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小釵是看到那小女孩,便想到了自己。”
“哦?”陳憲從未聽她提過關于自己身世的事情,唯獨一次還是鳳娘提起過她是被自己拾回來的。
“那是宣德八年……親身清晰的記得那場暴雨連綿了月余,田地淹沒、湖水泛濫,我本姓為岳,家中是松江漁戶,也因洪水而失了生計,父母兄長帶我逃難,跟著很多人一起走,走著,走著,我們便和父母走散了,兄長便繼續帶我隨著人潮向西……”
“我在那座大城下面,遇到了一個笑起來兩眸修長的姐姐,她給了我哥哥一小錠銀子,又和和氣氣的帶我進了城,自那以后,我便住進了環采樓,改名為陸小釵……”
她說到這里,雖然雙眸泛紅,卻依然沖著陳憲勉力的揚起嘴角:“妾身是不是太過多愁善感了。”
陳憲默默地聽她說完,伸手寵溺的撫上她的臉頰:“以后陪你去松江看看。”
待兩輛馬車徐徐的停在了環采樓前,陳憲瞧見正和湘云道別的米郕神色懨懨的樣子,便笑了笑客氣道:“米兄今日英雄救美仗劍為情,更是不吝財物賑濟災民,讓在下十分佩服,上去這二樓雅室共飲一杯如何?”
陳憲可沒有真邀請他喝酒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客氣罷了,便如幾百年后隨口說的:“改天請你吃飯一樣。”
可是這米郕卻遲疑了一瞬,颯然道:“好!”
好什么好!哥哥我還得去聽小釵撫琴,陪她聊天呢!而且你這廝這么有錢,還有臉趁來我這窮書生的酒喝!
陳憲心中對這土豪一番痛罵,奈何話都說出去了,也只能做了個請的手勢,故作大方道:“米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