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松江府城,陳憲便覺得這里和自己久居的繁華杭州迥然不同,眼前這個松江府著實無法和他在后世中所見到的那個高樓鱗次櫛比的東方明珠相吻合——進了城門往右前一拐便過了豐樂橋,這城中的主路只是在中間鋪設了石板,道路兩側還是踩實了的土路,此時天色漸晚,路上也罕有行人,道路陳舊的一排房屋均是二層,頗有點邊塞小城的荒涼感覺。
因為岳征一家人還住在距離這里尚有幾十里路的上海縣青浦鎮,幾人便先在城內找了個客棧開了幾間客房住了下來,打算明日一早再去青浦看看岳征所說的漁船。
客房里,陸小釵坐在小桌前,神色郁郁的看著面前的燭燈,半晌沒有說話。
“小釵!”陳憲走進門來,笑嘻嘻的往她身側一坐,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就斟了一杯,飲了一口卻覺這茶實在是又苦又澀難以下咽,便悻悻的放下了,開口問詢道:“怎么回了家鄉還悶悶不樂?”
“妾身是在想……”陸小釵轉眸看向陳憲,擠出一絲笑意道:“許久沒有回來,這松江府還是妾身記憶中的那般模樣。”
陳憲見她答非所問,便將下巴往桌沿上一撘,兩眼向上看著面前的女子,問道:“小釵是在擔心你哥哥的那漁船的事兒?”
陸小釵眼眸微微一瞇,有些悵然道:“官人在孫公子家中做的那些實驗,妾身連看都看不懂,現在又要經營這漁船生意……妾身想到自己本是漁戶出生,竟連捕魚都不會,不然也可以幫得上忙……”
原來她是為這種事情而郁郁寡歡,陳憲便拉過她的手,硬生生的將那白膩的柔荑貼在自己的臉上,嬉笑憊賴的說道:“小釵能坐在這邊陪著我,便已經幫了我的大忙了!”
陸小釵感覺著掌心里心上人的面頰,便曲起食指悄然挑了挑他的耳垂,她這下意識的小動作親昵而大膽,此時心跳微微的快了些,順帶著連心情也好多了。
陳憲見她心情轉好,便也想到了這件事……這個時代女子嫁入大戶人家之后,便要相夫教子,每日里都在那小小庭院之中,虛度青春,直至老去。
就好像,她們根本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婚姻對她們而言,甚至成了一個終身的監牢,她們便是被世俗所束縛的囚徒。
陳憲絕不愿意讓眼前的這位女子被這種封建禮節束縛在小小的宅子里……或許自己那“華漢香”的生意可以讓她幫忙處理一部分了。
“行之!”門被叩響,米郕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了進來。
陳憲拉開門,卻見這位貴公子此刻懨懨郁郁的,竟和陸小釵剛剛的表情有兩分相似。
“米兄,怎么了?”陳憲咧嘴一笑,心中卻暗道:我才沒功夫哄你小子開心了,有屁快放,放完回去跟那樊定波吟詩作對去!
米郕苦笑一聲,開口控訴了起來:“行之啊,這位蘇先生對于朝廷的看法十分偏激,而且還勸之不動,當真是冥頑不靈,我和定波適才又想好了說詞,現在卻尋他不到,行之可知道他去了哪兒?”
“啊?”陳憲一瞪眼,這仨人莫非一路上都在馬車上爭辯,難怪米郕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感情是來文的也沒辯過蘇心懲那粗野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