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
陳鑒胡勒停了馬匹,翻身而下,眼眶之中頓時涌出了幾滴淚來,他兩步沖到了精瘦的男子面前,噗通一聲的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希八兄弟,我對不起將士們吶——”
這精瘦男子,赫然便是匪首葉宗留的親弟弟葉希八,他平日里最是仰慕如諸葛亮、劉伯溫這種才華橫溢之士,因此在從探子哪里得知陳鑒胡逃過一劫,正被人護送著回來的消息后,便親自趕到了這外渺溪畔前來迎接。
葉希八不僅身手高強,為人也十分仗義,在白蓮教義軍之中的聲望頗高,已隱隱然僅次于其兄葉宗留以及另一只白蓮教義軍的領袖鄧茂七這二人了。
他此刻瞧見自己一想尊重的軍師陳鑒胡痛哭流涕的模樣,頓時心頭一軟,伸手將這書生扶了起來,寬慰道:“軍師切勿如此多想,只能怪咱們太過大意了。”
陳鑒胡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繼而喟然一嘆,滿臉哀容的說道:“只是可惜了陶堂主,他身手高絕,在最后被圍的時候,還揮著那柄闊刀,狂笑著以一當十,最終力竭而亡……”
說到這里,他竟然又涌出了眼淚來,雙眉、雙眼痛苦的扭在一起,悲慟的說道:“在最后時刻,陶堂主還舍身將我推入河水之中……”
葉希八想到那位老大哥慘烈戰死的一幕,不由得也悲從心來,皺著眉頭嘆息道:“陶二哥當真是條好漢……”說到這里,他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滿臉怒容的說道:“我一定要殺了那總兵于康,為陶二哥報仇!”
“為陶二哥,報仇……”陳鑒胡瞇起了眼睛,雙眸中寒意掠過——陳行之,我定要你將你萬般折辱之后再碎尸萬段!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臉上陰郁之色一閃即逝,繼而便故作環伺周遭,滿臉疑惑的問道:“大王呢?是在營帳中處理要事?”
葉希八是個粗人,哪里能夠猜到陳鑒胡的心思,他便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我今天出來之前知會過哥哥,他只是說軍中有事,讓我獨自前來。”
陳鑒胡聽了這話,便心中一冷——自己自從在葉宗留面前展露才學見識之后,對方便驚為天人,但凡軍事皆要問過自己的意見,自己上次從政和去慶元,他甚至親自架馬車相送……
可是現在,對方竟然會隨便用一個理由就把自己搪塞過去了……
陳鑒胡本就是恃才傲物之人,哪怕葉宗留在白蓮教身居高位,又是上萬義軍的領袖人物,他依然捏著讀書人的架子,當葉宗留、鄧茂七這些人只是粗野之徒、蒙昧無知的泥腿子,時常對其愛理不理。
可眼下只是一次小小的失利,葉宗留就完全轉性了?他莫非忘了自己曾經幫其取了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勝仗?
想到這里,陳鑒胡便覺得心頭愈發不滿,陰郁的情緒一時間便充盈于胸,他能夠接受面對陳行之的一次失利,但……這群該死的泥腿子,竟然也對自己改變了看法,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軍略是我定的,前任總兵張韶是我牽線拉攏的,甚至連當初那個頗有些能力的福建參議竺淵都是我設計害死的!倘若沒有我,你們如何能夠在東南活的滋潤?
他騎在馬上,緩緩跟隨著葉希八向政和縣西側的臨時營帳之中行去,臉色陰沉的就像是那個血流滿地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