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忽然想道,如果整座陵墓最后的完成工作是由胡亥完成的,那就太有趣了。
不論始皇帝的預測有多么的精妙,碰到一個恨不得他早死的兒子,再精妙的設計也會變得漏洞百出。
“這里原本是一條山澗,始皇帝命人將兩座山頭削平,然后在山澗上修建了頂棚,中間就自然產生了一個諾大的空洞。
整座陵墓就修建在這座山澗之內,形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太宰悠悠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云瑯的面前出現了一座繁華的街市,路上不會動的行人很多。
有的在叫賣,有的在沉默,有的在織布,有的在微笑,還有不少兒童夾雜在人群里,在大人的腿邊玩耍嬉戲。
云瑯打開一個酒缸,里面的酒早就酸臭不堪,酒精飛逸完畢,剩下的是黑乎乎的酒糟跟腐臭難聞的氣息,即便是隔了這么多年,難聞的氣味依舊讓云瑯煩悶欲嘔。
飯碗里的小米飯早就變成了黑色,看起來沒有任何食欲,木匠手里的斧頭,也已經快要腐爛干凈了,手里只有半截朽木,斧頭掉在腳下,如果不仔細辨認,幾乎分辨不出這是一柄斧頭。
一條黑色的蜈蚣從織娘的發髻里鉆出來,對著云瑯扭動兩下身體,就立刻鉆進織娘破舊的衣衫里。
鐵匠還在,卻沒了所有的家伙事,諾大的鐵匠鋪子里空蕩蕩的。
太宰見云瑯在看他,就沒好氣的道:“你用的就是人家的東西,將來記得還給人家。”
“那些麻布跟綢緞也是?”
太宰嘆口氣道:“不從這里拿,你以為我能去哪里拿?很多東西都腐朽了,能用的不多,與其白白腐朽,不如拿出來用一下。”
云瑯環顧四周,在搖曳的火光下,映照在他們臉龐上的光線明滅不定,每一個雕塑似乎都有了活的表情,或者歡喜,或者悲苦,或者興奮,或者沮喪……
一具乞丐的雕塑因為躺在地上,被地下水浸泡了的時間太久,半個身體已經風化了,支撐他身體的并非是白骨,而是一些竹篾……
不論地面上的世界變成了什么樣子,是否已經改朝換代,這并不重要,至少,這里依舊是大秦世界。
一個酒肆里面有一些長條凳,其中一張長條凳子上的灰塵格外的少,上面有一個明顯的屁股印子。
云瑯來到那張凳子上,坐在上面,將雙手放在桌子上,笑瞇瞇的看著太宰道:“你很喜歡坐在這里?”
太宰點點頭,熟練的從櫥柜里面掏出一壺酒,一個黑陶酒碗,給云瑯倒了一碗酒,自己就著罐子喝了一大口酒道:“在這里時間長了,就覺得自己該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太宰的酒一般都不是什么好酒,這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發泄情緒的媒介。
云瑯完全能想象的出來,太宰一個人坐在這里的時候有多么的寂寞。喝完酒,云瑯就穿過集市,在距離集市一箭之遙的地方有一座城池名曰——咸陽!
這座城可不是秦胡亥胡亂湊合出來的假貨,而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高大的城墻將諾大的峽谷從中截斷,麻條石砌造出來的城墻一直延伸到峽谷上方,與黑漆漆的頂棚混為一體。
城墻的正中間有一座高大的城門,兩個堪比城墻一般高的持戈武士守在城門邊上,云瑯看不清他們的眉目,只能感受他們帶來的強烈的壓抑感。
“始皇帝一統六國之后,征天下富戶十二萬徙居咸陽,收天下金鐵鑄造十二金人,自以為天下從此平安無事,誰能想到,陳勝吳廣之輩,僅靠竹竿,木矛就能讓鋼鐵大秦轟然倒地。
如今,十二萬戶富戶早就灰飛煙滅,唯有十二金人依舊守在這里,然而,大秦何在?”
云瑯仰著頭看這兩個金人,很快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具金人最多只有一百噸左右的重,十二金人合起來也不過一千兩百噸重,他不稀奇在大秦時代,他們就有幾千噸的金鐵,他只是懷疑這十二座一百噸重的金人是如何被他們安置在這里的。
或者說,他們是憑借什么工具,讓一百噸重的金人移動!
走近城墻,云瑯才發現這十二個金人鑄造的非常差勁,而且,也僅僅是有一個人形罷了,或者說,他們就是一塊金鐵,被工匠用一鍋鍋的銅水,鐵水一層層混合澆筑起來的。
假如云瑯能弄倒這具金人,想必,金人一定會被摔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