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了片刻,就轉過頭看著云瑯道:“你要把這里的尸骸都制作成泥俑?”
云瑯點頭道:“這事太宰最后的遺愿,我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太多了些。”
云瑯笑道:“這是一個水磨工夫的活計,而且只能由我一個人來干,所以啊,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清閑下來,估計等到你老死的時候,我的手藝就會非常的嫻熟,要不要給你留一個位置?”
何愁有搖搖頭道:“我是漢人,也是漢臣,不會留在秦墓中,更不會去統領秦國的幽冥大軍。”
云瑯拍著濕冷的石壁嘆息道:“人的一生啊,有時候真的是太無聊了。”
何愁有冷笑道:“他們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始皇帝,那是他們的無上榮耀。”
云瑯搖頭道:“我不喜歡替別人守墓!”
“你現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守墓嗎?”
“你弄錯了,如果這座大墓里面沒有太宰的安眠,我會以極大的熱情來研究一下這座陵墓!”
“始皇初繼位,穿治驪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滿之。
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
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這些話并非機密,所知者不是沒有,而是大家都不愿意說而已。
你守墓,那些知情者只會幫扶與你,你若有其余的心思,哼哼哼,如果始皇陵里面的陪葬之物,有一件外泄,你這個守墓人將會首當其沖。”
“所以,我把所有的墓道都燒毀堵塞了。”
“堵塞?你確定你看到了始皇陵的全貌嗎?
當年,始皇帝五十大壽之時,丞相李斯向他報告說:我帶了七十二萬人修筑驪山陵墓,已經挖得很深了,連火也點不著了,鑿時只聽見空空的聲音,好像到了地底一樣。
始皇帝聽后,下令“再旁行三百丈乃至”,這些話是我恩師親耳聽聞,不會有差!”
云瑯極力思索一下自己在地底的見聞,想起那座黑色的玄宮,又想起那道流沙河,再想想玄宮廣場上數之不盡的燈籠,他有些拿不準,自己見到的到底是不是始皇帝的棺槨。”
“哼,你才知道多少,以始皇帝雄才大略的性子,你認為他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身后事全部交給太宰一門?
你認為始皇帝真的會相信太宰一門愿意永永遠遠的守衛他的陵寢。
你知不知道,這地下的江河湖海盡數都是以水銀制成,在這地下,又有地熱蒸騰,驅動水銀江河緩緩流動,而始皇帝的黃金棺槨漂流在水銀河上,隨著水流繼續巡視他的冥國江山。
一旦外人入侵,不等找到始皇帝的棺槨,就會江河崩壞,整座始皇陵就會坍塌,毒氣外泄,不論有多少人在開挖始皇陵,都是自尋死路。”
云瑯的嘴巴張的如同河馬一樣……
何愁有鄙視的瞅瞅云瑯又道:“你太小看一個國家的力量了,你也太小看百萬人數十年的勞作了,一座能夠導致帝國崩壞的陵墓,豈能讓你一人就得窺全豹!”
云瑯擔憂的瞅著腳下的地面,良久沉默不語。
他忽然發現,自己選擇的居住地方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因為,按照何愁有所言,自己家豈不是正好處在一座水銀礦上?而這座水銀礦還有地熱在不斷地加熱……
不行,云家以后生產的糧食,最好全部賣給皇家吃,自家還是吃遠處莊園出產的糧食比較好!
喝水還是喝從驪山上流淌下來的泉水比較好,總之,跟著始皇帝的人,哪怕是自己這個后來者,也需要小心謹慎!
即便是后世,關中之地的人也多出大黑牙,很可能就是因為……這讓云瑯萬分緊張。
向來少話的何愁有在這座陵衛大營里,就顯得非常激烈,云瑯不知道他在掩飾什么,總之,直到云瑯開始動手澆筑泥俑的時候,他才變得平和下來,跟云瑯一起勞作。
他的動作非常的輕柔,似乎擔心手重了,會驚醒那些沉睡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