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有說話從不給人留顏面。
云瑯嘆息一聲指指腦袋道:“云家人喜歡用腦子。”
何愁有看看依舊在翻筋斗的云音道:“腦子也比不過別人。”
對于何愁有的胡說八道云瑯一般是不認得,按照進化論體系來看,云氏的子孫無論如何應該比這些比他們少進化了兩千年的人優秀。
“耶耶,我練完了。”云音從繩子上跳下來,就蹲在父親身邊眼巴巴的看著他。
“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富貴鎮看母親,春蠶下來了,母親說要給我挑最好的絲線做衣衫。”
何愁有冷笑一聲轉身就走了,對云瑯剛剛提出要測試一下閨女智商的做法毫無興趣。
看著閨女懵懂的笑臉,云瑯只好擠出一張笑臉,同意閨女去找她母親。
目送閨女大呼小叫的要梁翁給她備車,云瑯忽然覺得斯巴達式的訓練,或許能把云氏子孫全部訓練成彪悍的武士。
這個念頭僅僅存在腦海中一瞬間,就被他打消了,成不成才的不要緊,先成人再說。
今天還要陪伴董仲舒去印書作坊,不好推辭,眼看天色差不多了,就來到董仲舒居住的觀瀾閣。
春日里出現朝霞的時候不多,不過,春日里確實應該多下幾場透雨。
如今的上林苑,除過鹽堿嚴重的澇洼地,基本上沒有多少空閑的田地了。
奴隸在很大層面上,彌補了關中勞力不足的遺憾。
云瑯喜歡看朝霞,喜歡看晚霞,只是不喜歡看董仲舒的那張愁苦的老臉。
當老董的那張老臉與朝霞融為一體之后,歷史的滄桑感就立刻出來了。
云瑯不會畫油畫,如果用油畫來展現目前場景的話,該是一副震撼人心的作品。
自從云瑯準備跟董仲舒和解之后,老家伙自然就有了輪椅這樣的高級貨色。
見云瑯來了,就讓童子推著他離開了平臺,沖著云瑯呵呵的笑。
“多年以來看人多過看景,也不知道錯過了多少美景,真是人生之憾事啊。”
“景隨心生,心情好的時候哪怕看光山禿嶺也能看出幾分意境來。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是人間盛景也不過是草木一秋罷了,先生不必遺憾。”
董仲舒豪邁的揮揮右手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等你到了老夫的年歲,就會知道很多該做的事情沒有做,日暮途窮,總是英雄末路,空有一腔熱血無處施展啊。”
云瑯相信董仲舒在這一刻的時候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誠的,等一會到了印書作坊,就很難說了。
揮手驅走了童子,自己接手輪椅,推著董仲舒離開山居,沿著青石小徑去了云氏印書作坊。
陳銅越發的肥碩了,胖大的身軀擠在門框中間,只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家伙現如今早就不干活了,整日里端著一個茶壺不離手,今天更是過份,身邊居然還有一個妖艷的藍衣女子在那里殷勤地伺候他喝茶吃點心。
自從上次差點被皇帝五馬分尸,陳銅就變得小心謹慎了,騎在門框上監工的習慣也就養成了。
現在莫說別人喚他陳銅,哪怕是喚他陳胖子或者別的帶有侮辱性的名字,他也一定是小心應答了,等看清楚了來人之后才會按照來人的身份做出各種反應。
因此,云瑯推著董仲舒剛剛進了印書作坊,陳銅就觸電一般的跳起來,顛著一身的肥肉跑過來伺候。
而那個藍衣女子卻迅速的消失在印書作坊里。
云瑯皺眉道:“這里印的都是圣賢之言,不該來的人就不要來。”
陳銅連忙辯解道:“這兩年不干活了,倒是養出一身的肥膘子肉,行動不便,就找一個婦人伺候,讓侯爺見笑了。”
董仲舒迫不及待的要看他的《春秋繁露》,哪里有時間理會陳銅的這些瑣事,急急地催促云瑯帶他進入印書作坊。
油墨的味道并不好聞,今天這里的卻濃香四溢,云瑯回頭看陳銅,陳銅陪著笑臉道:“好東西自然要往好里做,油墨里面添加了提神醒腦的香料。”
董仲舒眼前一亮,掙扎著從輪椅上站起來,瞅著巨大的,忙碌的印書作坊里一張張潔白的紙張,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張張滿是字跡的書葉,激動地從轉盤上取下一張,哆嗦著嘴巴頌念了一遍,激動地對云瑯道:“一字不差,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