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僮笑問:“你這老兒也會唱詩?”
撐篙人道:“詩寫得好啊,我這就給你唱!少小——離家——老大——回啊,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
唱腔悠遠,在西江上飄飄蕩蕩,有哀傷之意,卻盡顯灑脫之氣,幾艘烏篷船中,都有人探出頭來,望向竹排。
撐篙人唱罷,書僮覷眼瞄了瞄那幾艘烏蓬船中的船客,擊掌贊道:“妙啊!”隨手就扔過去一枚銅子,撐篙人接過去,笑問:“還要不要唱了?”
書僮擺手:“今日足矣。”
賀家老宅距小孤山不遠,木排在西江上滑不多時,拐進一條水道,岸上是座恢宏的莊園,這便到了。
付了船工,顧佐跟著書僮進入老宅,里面亭臺樓閣、柳榭池塘,錯落交疊,也不知順著廊道走了幾個圈,才來到一處內院。
顧佐上一次來賀家老宅是五個多月前,當時腦子里一團漿糊,也記不清路。這回是第二次,依舊一團漿糊。
他路上問書僮,賀家少爺丟了什么東西,書僮卻不說,只是讓他去了就知。
賀少爺名孚,據說這個名是陛下所賜,可見賀少爺他老爹——賀秘監有多受陛下信重。
賀秘監晚年得子,所以賀孚年歲不大,也就是二十多的樣子,但說話卻有些老氣橫秋,又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味道,或許是因為自小在長安長大,于他而言,這個世界只有兩個地方:長安和長安以外。
書僮賀竹說“少爺著急上火了”,但顧佐并沒有看出這一點,賀孚反倒是很悠閑的問起了閑話:
“你是王道長的徒弟?”
顧佐無奈,只得再次解釋:“我是王道長的僮子,我不是道士,上次跟王道長來時就說過的。”
賀孚撫掌大笑:“你這僮子老了一些,哈哈!”
顧佐:“……”
“無需慚愧,都一樣了。”賀孚擺了擺手:“上次你隨貴師來過嗎?我怎么不記得你?”
顧佐指了賀孚手中的蛐蛐罐子:“當時給您送促織,我就在一旁。”
“是嗎?好了,說正事,竹子,告訴他。”說完,又輕輕搖了搖蛐蛐罐子,湊著眼睛看了看里頭的新蟲,滿意的點點頭。
書僮轉身去旁邊亭中,在廊柱下抱過個精巧的大竹籠,里面關著只小貍貓,道:“老爺告老還鄉時,娘娘恩賜了我們少爺一對貍貓,少爺五天前和友人踏青,帶著出游,不留神跑了一只,和這只一模一樣。你看能不能找著?”
顧佐仔細打量了一番小貍貓,又大致問了問走失那只身上的紋路,不禁有點遺憾,這不是他幾天前拾到的那只,如果是就好辦了,只得道:“敢問失于何處?”
“會稽山西嶺。”
賀孚補充道:“這事兒不能說出去,明白嗎?既然王道長把你派來,就說明你有這個能耐,我不拘你是用什么道術,總之幫我找回來,事成之后必有重賞。給你三天,開始吧!”
書僮賀竹取出筆墨紙硯,擺在庭院中的石桌上,這是給顧佐掐算所用。
賀孚跟旁邊逗貓玩蟲,書僮在一旁侍奉筆墨,墨汁硯好,顧佐硬著頭皮提起筆,在紙上猶豫良久,依照方位寫了四個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之后是天干地支,各按方位術數對應位置,接著……
顧佐不知道該怎么算了,他偷師王道長的水平,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