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問:“不知需要多久?”
宋刑曹捋須道:“耐下性子,回去先好生修行就是。”
顧佐試探道:“能否先開具轉籍文書?容晚輩先去南詔落籍?田畝地契就在那里,縣里清點好直接收走呢?”
宋刑曹道:“哪里有那么容易?手續繁瑣著呢,你先等等。”
顧佐回到懷仙門,坐在自家小院中,聽著溪水淙淙流過,望著初春的滿樹綠芽,這般萬物復蘇的景象本是令人心情愉悅的,但如今卻提不起他的興致。
整整一個冬天過去,他都沒有賺靈石的門路,修行無以為繼。文陽雨的到來,反而讓他更下定了離開的決心。
道館辦不了遷移,就讓他爛在山陰好了,三年之后無主,任其按規矩自行注銷,總之誰也別想拿到,老子就是不轉讓!
南詔緊鄰南疆,原本就是三十年前從南疆中開辟出來的土地,那里不比萬事已成定規的中原,地廣人稀,且聽說宗門變動頻繁,想必還是有希望找到一條修行門路的。
當然,還有一條出路,連山**籍也不要了,直接走人。但這條路,將意味著顧佐重回流民身份,就好似王道長一樣,不到最后的地步,很難下這個決心。
等了七天,顧佐沉不住氣了,整日無所事事,簡直就是虛度光陰。不僅是虛度光陰,連“光陰”都快度不下去了,手中滿打滿算還剩半貫錢,五百文,這筆錢是他去南詔的路費,再這么耗下去,連路費都湊不出來。
有些著急的顧佐趕往縣城,但這次他又跑空了,宋刑曹沒在,據說是到鄉下辦案,具體去了哪里,衙役也說不清。
七天后,顧佐又跑了一趟,宋刑曹還是沒在,張磨這位縣尉,他依舊見不著。顧佐盤點資財,只剩四百五十文了。
上次去縣里,他買了一斗米,一塊肉脯,這就是三十五文,又嘴饞買了五文的果子,自己釣了幾條魚,挖了幾籃山菜,湊活了七天。前往縣衙時,打點衙役花了十文。
以自己的腳力,不乘舟車的話,從江南到劍南需要一個月,路上吃飯就要照著三百文花銷,不住旅店的話,還剩一百五十文,到了劍南后還要往南才能到達南詔,路上有多遠,顧佐不太清楚,但這一百五十文應該備出來才是。
因此,這四百五十文是不能動的,明天要想辦法才好。
聽說流林宗的羅師姐又去外郡比試了,一天到晚忙著為山陰修行界彰顯聲威……你就不能歇一歇?
到處打架很有意思?
第二天,顧佐去若耶溪邊查看魚簍,收獲了六條魚。進城之后踟躕良久,找了一家偏僻的巷口,將竹簍放下,靠在墻角處站定。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連忙將背著的斗笠套在頭上,往下拉了拉,遮住臉。
這里不是縣中市肆,也不是主街,而是縣中某大戶的院墻下,往來行人不多,就算路過,多半直接走了過去,沒怎么看見顧佐。偶爾有人抬眼看一看他,也不明所以。
這是顧佐被逼無奈,頭一次販賣漁獲,有幾次想要放下臉皮喊一句“賣魚”,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最終一句都沒喊出來。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有人路過,停下腳步。來人有些胖,叉著腰看向顧佐,顧佐識得此人,正是中肆賣肉的屠夫,他前幾天還跟屠夫的肉鋪上割過一塊肉。
就見屠夫搖了搖頭,也不知有沒有認出他來,手一揚,一枚銅子凌空拋入竹簍,然后邁著步子,晃晃悠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