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比別人矮小,皮膚也黑,有一次我是無意中聽到父母的對話,母親想要讓我變得好看些,只要好看一點兒也好,至少別太丑,父親呢又覺得平平淡淡最好,如果修煉那是取死之道。他們并未爭論出一個結果,不過這些話被當時只要十幾歲的我聽到了。”
“小孩子心性,不覺得外面的危險有多危險,甚至覺得遇到一些危險是好事,總好過在山村里默默的生,默默的死,喜怒哀樂無人在意,甚至于照鏡子的時候,連取悅自己都做不到。”
“因為不懂事,我就去修煉了。我和娘親背著父親偷偷約定,只好看一點兒,”她用手指比著個‘一丟丟’,“只要稍微好看點,我就不再修煉了。”
“后來,我就去進了縣城里的修仙院,娘親不是茉族,她不知道一件事,我當時也不知道。”
顧益問道:“那件事是什么?”
姑娘略停頓了下,隨后說道:“一旦引導不散靈霧開始洗伐身體的時候,它就不會停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茉族只要稍加修煉就容易變的很好看,因為皮膚會變白,就算是留有疤痕也會去掉,不散靈霧的循環是周而復始,不會停歇的,所以即便只有入定境的茉族人,給個幾年功夫,大概……大概也不會比舒樂難看多少,或許不是幾年,要接近十年吧,境界不夠的話,這個速度會很緩慢。”
“但是隨著境界的提升,不散靈霧會越發完美,漸漸的就是開始塑體型、瘦腰身。”
好像谷白瓷也這么說過,顧益記得,“靈霧洗伐身體的速度不太一樣,但時間不同,效果卻差不多。是這樣嗎?”
“對了一半兒,”書雨說:“境界不一樣,效果當然也就不一樣。靈霧會慢慢的調整身體變化,例如調整身高,只有返璞境才有,其實茉族女孩子境界太低會出現膚色很白,五官好看,但是又矮又胖的那一類。”
顧益總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太過于玄妙,還能這樣子的嘛。
“但速度不一樣卻是真的,如果有族人能像十八樓主那般一夜入返璞,那一夜之間她的改變就可能是普通人數十年里的變化。”
“喔……”
書雨回到了自己的故事上,繼續說:“我和娘親就是不知道這一點,不知道沒有‘稍微好看些’這樣的中間狀態。而且當初也沒有考慮到我的才能,我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感知天地靈氣,春天時入定,夏天時立心,秋天還未到就守神。”
“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整個人大變樣,那時候還是小女孩,只覺得這樣的變化很欣喜,卻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變化,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的房間里進了人,有人想要抓走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雖有守神,但我遵照娘親的意思來,包括我自己心里也這么想,我修仙并非是為了什么成仙、亦或是變強,只不過是想改變一點容貌。我也很少與人打架、心志上與大半年前的自己并無兩樣。”
“所以我很害怕,當晚逃掉之后,我便直接趕回了家,希望回到爹娘身邊,不過……”
“……不過等我到家的時候,卻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父親見了我大為惱火,不僅打了我,還打了我娘,當時是不懂為什么的,覺得心中委屈。后來父親連夜收拾東西,帶著我和娘趕緊逃走。”
書雨眉頭一揪,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痛的,“現在想來,娘親不是茉族,她大概害怕,卻沒有那么害怕,但父親不一樣,他知道自己是茉族,在逃亡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完全嚇壞了,一夜之間變成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
那嘴唇微微顫抖著說,“我仍記得,那個晚上,父親嚇得站不起來,他本是健壯的人,但是那晚白燭下的他顫巍著身體,雙腿發軟,怎么也站不起來,他不停發抖,幾乎是咆哮著叫娘親趕緊把錢都拿上。”
“我有一個特別喜愛的用竹子編的兔子,是父親編來安慰我的。”書雨張開雙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有這么大,我舍不得那個東西,但父親看都沒看直接把它給扔了,娘親說缸里還有些米,要不要也帶著……父親真的嚇壞了,除了一兩件衣服和銀錢以外,他真的是什么都沒讓我們拿。”
“我們說要不等等,你站不起來,等到白天再離開村子也是可以的。但是父親不要,他雖然講話哆嗦,但還是堅持一定要立即就走,我們要去扶,他不讓,他叫我把蠟燭遞給他。”
顧益聽著也已經提了心在嗓子眼,那個晚上,那位父親,得有多么的害怕啊。
“他要蠟燭干什么?”
書雨眉目上抬,“他把蠟油滴在了自己的手心,用灼燒的疼痛驅趕恐懼。”
顧益頓時雙瞳一縮!
“父親終于站了起來,他攙著我們趁著暮色從另一條出村的道路跑了,我們剛到山上,就看到屋子已經起火,要抓我的人到了。我在村子里十幾年,從未見過、聽人說過那里還有一條暗道,大概也只有父親知道,借了這條暗道出村,進村的人堵住村口也依然找不到我們。”
“我還記得父親扒在山頭的草叢上,緊張的粗喘氣和吞咽唾沫的樣子,他握著我的手一直在抖動,我和娘親都哭了,但他沒有,他帶我們跑了。”
“那時候我終于知道自己錯了,我說愿意一家人躲到很遠很遠、無人認識的地方,就算整日枯燥也沒關系,娘親也這么想,只有父親不是。”
顧益問:“這是為什么?”
“因為父親知道守神境的茉族,躲到哪里也會被認出,而且我也說過不散靈霧是周而復始的洗伐身體,一直不會停止。父親預見到了這一點,恰好在逃亡路上,我們聽說大雨宮的宮主是茉族,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一日他非常開心,當機立斷要將我送到大雨宮。”
“可大雨宮到底在哪兒啊?”書雨這個問題甚至于有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