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姚啟智有次從家偷了對豬腰子給劉有全,劉有全回家燉湯喝了,覺得很好喝。
后來他跟著姚啟智一起,隨他爸爸去村里殺豬,看著豬從一個鮮活的生命變成餐桌上的食物,兩人既害怕又有一絲絲興奮。
那是無法察覺的來自于本能的原始的興奮,它鐫刻在人類的基因中,隱藏著人類嗜血的過去。
后來長大了,劉有全結婚了,姚啟智卻一直單身,直到他爹死了,他還是個光棍。
一個養豬、殺豬、賭博的光棍。
他家的土豬肉,是專供給劉有全店里的,他不殺豬,店里就沒有好的肉。
所以,劉有全又喊道:“你倒是殺呀!”
這回他喊得更用力了一些,但聲音還是不大,好像被掐住了喉嚨。
姚啟智終于停下了徘徊的腳步,握緊了手中的厚背斬肉刀,這刀不是殺豬用的,而是切肉用的。
他舉起手中的刀,朝著那頭大肥豬的脖子砍去!
劉有全害怕地閉上了眼睛,眼前一片血紅,他聽到了斬肉刀砍入肉和骨頭里的“咚咚”聲。
卻沒有聽到豬的慘叫聲。
他偷偷張開了眼睛,在眼縫中窺探河灘上的情形。
血浸潤了鵝卵石,延伸到了馬汊河的水中,紅色包圍了劉有全。
姚啟智提著刀背對著他,粘稠的血從刀尖滴落下來,他的背影特別的寬大,竟已不是小姚,而是老姚。
地上躺著一具尸體,身首異處,卻不是豬,而是人。
劉有全瞪大眼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妻子牛彩文!
劉有全長大嘴巴要喊出來,卻又喊不出來,到頭來只吐露出兩個字:“老…老姚!”
老姚回過頭來,這哪里是老姚,分明是一個長著豬臉的怪物。
“呯!”
一聲槍響,劉有全從夢中驚醒,可很快眼前又陷入了黑暗。
……………………
陳鏡安關上了第二個房間的門,把自己和地獄隔絕了開來。
他是個心理強大的人,從警生涯見識過無數可怖的場景,經歷過無數危急的時刻,他的神經像鋼鐵一樣堅韌。
但這不意味著,他習慣于那些血腥和非人的場景,相反,他愈發的厭惡,那伴隨著血液和肢體殘骸流出來的惡臭,仿佛從靈魂中散出的罪惡,從人類擁有文明道德的那一刻起,就伴隨著人們,直到世界的消亡。
這種望不見頭看不到尾的惡意,讓陳鏡安感到疲憊。
他深深喘了口氣,還是小心關上了門,不去破壞現場,然后走到了第三個屋子的門前。
和第二個屋子相反,隔著門,陳鏡安聞到了一絲絲飯香味。
這個屋子應該是個廚房,所以門并沒有鎖,而是虛掩著。
推開門,果然是個廚房,一個老式的農村灶臺,正往外冒著熱氣,米飯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屋子,和隔壁的令人作嘔的腥臭隔絕了開來。
屋子里還有一張方桌,幾條長凳,雜亂地擺放著幾副碗筷。
角落里堆放著柴禾、干草和幾袋子米糧,房梁上有掛鉤,掛著幾個大竹籮筐,桌旁有水池、案板、小型煤氣灶和液化氣鋼瓶。
仿佛從地獄回到了人間,陳鏡安提著槍搜索了一下各個角落,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發現。
看樣子,如果有活人的話,應該就在那棟二層樓里了。
陳鏡安又掃了幾眼,決定離開去那棟樓房看看,走到門口,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遺漏了點什么。
他退了回去,走到水池旁,里面放著一個塑料盆子,用水浸泡著切好的排骨。
陳鏡安把里面的排骨拿出,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不是豬牛羊的肉,他一聞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