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么？”
“嗯。”
“我不記得了。”
谷濤笑了笑沒說話，成年人嘛生活就沒有簡單的，谷濤也是個父親，他當然知道父親也不是萬能的。父親也不是天生下來就是父親，父親也有父親的無能為力。有時候人是很有意思的，他們在心碎的稀爛的時候總是會回家跟父親哭訴，但他們總是忘記了自己父親在喝多酒之后哭得沒人樣的時候。一顆稀碎的心怎么才能拯救另一顆稀碎的心呢是吧，這個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可能是想你奶奶了。”老頭挑起一塊肉放進嘴里嘗了嘗：“你奶奶還活著的時候，我下夜班回家桌子上都會有一碗熱蛋炒飯，那個年代用豬油抄的蛋炒飯，就是最好的東西了。雞蛋是家里老母雞下的，我媽從來不舍得吃，豬油也是我爸的肉票換來的肥肉熬的，他倆都不舍得吃，全給我吃了。我當時不懂事……”
是啊，當時不懂事。這句話里包含著太多的復雜情感了，懊悔、思念、孤獨、彷徨，都在這一句“當時不懂事”里了，說什么樹欲靜風不止這太文藝，單純就是一個人在發現自己再無依靠時的那種落寞。
“爸，你說孤獨是個什么？”
“嗯……不好說，說不清楚。”老頭想了想：“不過有一天我跟你媽都走了，你回到老房子門口下意識喊一嗓子說‘媽，我回來了’的時候，你大概就知道了。”
谷濤如遭雷擊，那種感覺……感同身受，他的心情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行了，你不小了，別還跟個孩子一樣，人都要走的。”
谷濤撇撇嘴，沒有接話。而這時小白龍抱著三兒站在小河邊踩水完，薇薇蹲在旁邊照看著，滿臉笑容。孩子們也都各自在干著他們喜歡干的事。
“你小時候在沙坑里玩的時候，我也這么看著你。”
父親的話讓谷濤差點哭了出來，他吸了吸鼻子，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生命其實是真的有輪回的，雖然世界上的一切都能用數學來解釋，但這種東西卻是一種用冷冰冰的數學來詮釋反而很糟糕的事情，它用低級的東西來形容反而更好，因為低級的概念無法完美的形容，可剛剛好它也不需要被完美形容。
假期結束，谷濤他們又要回到緊張的工作中去了，而這之前他很鄭重的跟婷婷說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可以讓她安全的在兩個世界之間穿行了，而三兒也會變得和老大老二一樣，擁有完整的生命。
“誒，我一直有個問題。”
假期之后某個工作日的晚上，谷濤在樓頂的小院子中喝酒看星星時，突然回頭問薩塔尼亞：“你說如果真實存在著平行宇宙，那么另外一個宇宙的我，會是怎么樣的？我記得思遠曾經看到過另外一個平行宇宙，里面也有我。”
“艦長……”
“行了行了，我知道這超過你的能力范圍之外了。”谷濤擺擺手：“我只是假設罷了，我在那邊的世界里是不是幸福美滿，生在一個普通的人家、干著一份普通的工作、有一個普通的妻子、還有一個不那么優秀的孩子、住在一間普通的三居室里、每天吃著普通的飯菜、看著普通的綜藝節目，拿著遙控器在沙發上睡著醒來然后又睡著。”
“還跳著普通的disco。”六子走屋里走出來，坐在谷濤身邊的躺椅上：“你很向往那種生活嗎？”
“難道你不向往嗎？”
“嗯。”六子應了一聲：“那真的太奢侈了，我從小就不敢去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