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很奇妙的信任關系,譚先華似乎是不認識黃邵,而黃邵則是獨自將他送來了醫院,同時還支付了醫藥費。
從黃邵的穿著來看,他似乎也不是十分富裕的那種,甚至于,作為‘南漂’而言他的工資應該是不高的那種,付錢用的是花唄,可他還是很爽快的就付錢了,甚至還咨詢最貴的醫療方案...
從黃邵的表現來看,他們不像是素不相識的樣子。
李云陪著黃邵來拿藥的空檔里,有些疑惑的說道:“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病人嗎?怎么他好像不認識你的樣子。”
“我是他的病人,不過是兩年前的事了。”黃邵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他不記得我也很正常。”
“兩年前了啊...難怪譚醫生不記得了。”
李云恍然大悟。
兩年這病人跟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沒誰還能記得兩年前的病人。
就好像一個人會記得自己吃過多少面包嗎?醫生大概也不會記得自己治過多少病人。
“也許譚醫生不記得我了,可我還是記得他的。”黃邵的眼神似乎被回憶拉扯,說道:“當年我剛中專畢業,也不懂事,每天就是鬧事打架,跟老鄉一起斗別人,有一次我腦袋被人開了瓢,麻醉費都出不起,本來都想硬抗著走了,結果愣是被譚醫生留下來,說麻醉費和清創費免費,就收門診費,我問他為什么,他說醫院搞促銷清貨,用的都是快過期的藥,麻醉藥和清創費都不用錢。”
噗哧。
李云突然笑出聲來了。
醫院搞促銷清貨,這位譚醫生說謊的水平還真的不是很高...
“一開始我還相信這是真的,后來我才知道,是譚醫生幫我墊了麻醉費和清創費,他也沒有聯系我讓我還錢。”黃邵憨憨笑道:“說出來有些不可思議,這是我來到南方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以前那些所謂的‘兄弟’都是利用我,想讓我為他們打架爭好處而已...我上學上的不多,也不懂什么高深的知識道理,我就只知道,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我抽煙喝酒鬧事打架,我不是一個好人,但譚醫生是一個好人,因為他,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是有好人的,生活也是可以有平穩的美好的,后來我也不打架了,去工廠里打工,現在雖然混的不咋的,但起碼還像個人,不像以前,渾渾噩噩像一條野狗,誰給吃的就去咬誰。”黃邵給李云遞了一根廉價香煙,說道:“大夫,抽煙不?”
“不抽。”
“不抽好,抽煙死的快。”黃邵點燃香煙,笑道:“可我已經戒不掉了,一天不抽這玩意不舒坦。”
這里是吸煙區,可以吸煙。
不過李云露出了微微皺眉的表情來,黃邵就將剛點燃的香煙熄滅了。
黃邵略顯年輕稚嫩的外表卻透露出不一樣的老成來。
李云懂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作為窮人家的孩子,李云很深刻的理解,那種被生活逼著成熟的感受。
有些人外表是孩子,他的內心卻已經是大人了,有些人外表是大人,內心卻還是孩子。
黃邵屬于前者。
黃邵則是有些困惑道。
“所以我想不明白,為什么像譚醫生那么好的人,卻要遭遇這樣的事情呢?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人給莫名打了一頓,李醫生,你說,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李云頓了頓說道:“有時候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為什么。”
“可能,這個世界就是那么操蛋吧。”
“嗯,這個世界就是那么的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