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苗大牛已經坐在車里了,陳皮在車旁打電話。
余秋過去就招手:“車上繼續打,你坐前面帶路。”
方欣雨一直沒有抬頭看誰,順著余秋打開的車門就坐到了后座上,身體微微前傾偎著他。現在不能對他說話了,于是她只是用自己的手,緩緩地撫摸著他的背。
余秋也坐上車關好門就說:“出發吧。”
車子已經開在了路上,陳皮掛了電話就說:“怕非爺生病,一直備著。剛跟蘇醫生約好了,我們直接過去。”
余秋點了點頭,也無心稱贊他,就聽陳皮問:“非爺怎么了?得了急病?”
“到了再說吧。”他隨口說了一句就轉頭問方欣雨:“怎么樣了?”
非爺被她抱在懷里,余秋也沒法看。
方欣雨低著的頭搖了搖,甩出兩滴眼淚,重重地落在衣襟上。
陳皮看得真切,心里一凜,小聲對苗大牛說:“開快點。”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余秋心里也是悲痛又茫然。
三年時間,和非爺之間有太多的回憶。
現在,既不知道是應該順其自然等待變化的來臨,還是面對好他可能永遠消失的將來。
剛才非爺最后說了一句:“阿秋,保重啊。”
余秋知道,他自己必定是帶著最壞的準備,那是向自己的告別。
他還不想向方欣雨告別,想讓方欣雨對他最直接的記憶,就停留在“忘記”她之前。
余秋不知道非爺考慮得有沒有道理。
他又轉頭看了一下方欣雨。
如果你最終回不來了,多上那么兩個月,方欣雨對你的感情就能早一點淡嗎?
車外的群山在倒退,路上時不時看得到打工回來的人扛著大包小包,有的開著摩托車,有的坐在三輪車后面。
余秋的視線其實并沒有聚焦在這些人身上。
他只在想自己對非爺的承諾。
從今后,徒弟要獨面一切了,看護好大家都關心的人和事。
他的腦子里胡亂想著,突然就聽方欣雨輕聲地說:“掉頭吧,不用去了。”
余秋猛然一轉頭,只見方欣雨已經把頭抬了起來。
眼圈是紅的,表情卻挺平靜。
苗大牛減速靠邊,余秋的眼睛終于再次紅起來:“他……他……”
方欣雨有些疲憊地說道:“回去吧。”
懷里,呼嚕聲不見了,溫度也消失了。
方欣雨心里空蕩蕩的,輕聲說道:“不用再折騰了,讓他好好休息。”
車子在路上已經開了快一個小時,回去也要用這么長時間。
回去的路途,比來時更寂靜。
余秋一直望著窗外。
小雪漸漸飄落在車窗外,然后慢慢聚成大雪。
陳家灣里,沒有人再看得到那道光了。
但光芒不再四散,而是聚在一起,直透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