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古怪的音樂停止。
沒人能聽懂那些發音。
那是陳梟兩年的時間里,抽空合成的音樂。也許為了打發枯燥的日子,也許緬懷上一世的時光,因為星際通里的智能程序太過高端,像這種音樂陳梟錄了很多,有了智能調音和風格特效,出來的聲音比上一世還要好聽。
但今晚似乎沒人能欣賞。
他們不是不懂音樂,而是不懂陳梟的音樂。
所以,陳梟從紳士行禮的姿勢慢慢直起身子時,眼神恢復了清明,繼而有些復雜。
剛剛那股戾氣又出來了!
先前,三個以太人合擊用出‘幽靈瞳’的一瞬間,陳梟就知道自己陷入了被催眠的狀態。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清醒中的混沌’狀態。
混沌是因為身體不受控制,三人‘跳下去’的命令,居然能指揮自己的身體,代替大腦給他下令,何其恐怖!
清醒卻是因為走到屋檐邊的一瞬,他在腦海中的‘里世界’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從黑暗中走來。
那個‘自己’渾身戾氣,生人勿進,嘴角掛著嘲弄之色,是個16歲的少年。
他出現后,繞過了三人的催眠,直接控制了大腦,在跳下去前的一瞬間,生生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之后,那個他以一個很鮮明的個人風格進行了反擊。
毫不猶豫地掏槍。
毫不猶豫地射擊。
沒有顧慮,沒有權衡,甚至沒有判斷。
身體里的陳梟明顯能感覺到,那種風格完全可以總結成一句話——‘想搞就搞咯’。
其實那個‘自己’在擊倒了那三個催眠自己的以太人后,陳梟就脫離了被催眠的狀態,如果他愿意,一定能輕而易舉地奪回身體。
然而陳梟選擇了觀望。
他看著‘自己’掏出光束槍放翻了三人,看著‘自己’隨著音樂走在屋檐上輕盈漫步,看著‘自己’肆無忌憚地舉著光束槍,調成了‘擊穿’模式,用一種不講理的態度瞄準了那個女嬰。
這種無聲的威脅,就是告訴那個女人‘不把嬰兒給我,我就殺了她’。
不講理的行為加上先前神經質的舉動,女人的心理防線立即崩潰,因為她能看得出,面前的人臉上寫滿三個字——無所謂。
即便殺了保護目標,也無所謂!
回過神來的陳梟,額角一滴冷汗流下。
他剛剛作為一個觀望者,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任由一個瘋子胡來。現在回想了一下,自己都有些后怕!
那是真正的陳千圣!
冷血,無情,不擇手段的陳千圣!
乖戾的行事風格,與自己迥然不同。卻能輕而易舉地將麻煩解決,而且好像能覺察到自己,最后以一個玩笑式的禮儀離場。
荒誕。
上一次只是以戾氣的形式影響著自己,這一次居然會‘具現’人格!
陳梟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抱著嬰兒,忽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房頂,以太女人可憐地望著自己,又看見屋頂圍來的邵家護衛,咬了咬牙,身體怦然炸開,成為一抹光束,席卷著身上的光點,消失在黑夜中。
女人走了,那三個以太人卻因為身體麻痹,被留在了這里。
“陳先生,不許動!請先把小小姐交出來。”
屋頂,管家站在護衛身后,他攙著旁邊的邵老爺子,警告說道。
女人走后,滕林也解除了被催眠的狀態,他揉著頭攀上房頂,忽然看到邵家六把冷鋼弩的紅外瞄準,都在陳梟身上。
滕林倒吸了一口涼氣,默默地又縮了下去。
周圍氣氛一下子變得不友好。
很明顯,剛剛陳梟拿光束槍瞄準女嬰的行為,已經觸及了邵家逆鱗。
陳梟手心沁出汗水,不是因為冷鋼弩的威脅,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感覺只有擁有善惡觀的人才有,是一種后怕、擔心、內疚、緊張糅雜在一起的復雜感覺。
原因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催眠,但本質可能是身體里另一個靈魂的存在。一個不受約束的靈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