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嗒嗒嗒叭叭~”
迎著朝陽,大漠上響起聲聲嘹亮的嗩吶聲。
泥屋頂上,黃泥下似是還能瞧見那場大火的余燼,黑黃相間,斑駁難看,像是燒傷后的疤痕,任憑風雨消磨,卻是怎么也沖刷不凈。
喇叭聲響,高亢沖霄,像是吸引著沙海中迷了路的人。
蘇青坐在上面,晨曦灑落,令他半張臉都變得剔透紅潤起來。
一把大火倒是燒的干凈,苦了他花了足足數月才用黃泥拌著草灰,混著石沙,將之重新塑了起來。燒起來是簡單,可要重塑真是費了他天大的功夫,泥瓦匠的手藝他又不懂,起初是遇風便倒,遇雨就化。
燒的可真干凈,燒的好,蘇青就怕她燒不干凈。
塵沙飛掠,與以前不同的是,客棧后頭,有很多墳,很多老墳,還有一些新墳,墳頭低矮,有的都快被風雨打磨平了,高低各異,此起彼伏,溝隙間還壓著不少紙錢。
都是些死在客棧里的無名氏,可惜,蘇青收斂了這么多尸首,也沒看見誰來祭拜過,往日聽曲的也是這群孤魂野鬼。
風里刀手忙腳亂的穿起衣裳,捂著耳朵,罵罵咧咧的沖出來嚷道:“我說你大清早的別吹這玩意行么?這也太不吉利了,怪不得你這生意不好,誰開客棧會把墳包立后面的,你每吹一次就是給死人聽的,店里可就我一個!”
蘇青打了個哈欠,瞄了他一眼,隨手拍了拍衣裳,不經意的道:“慌什么,我又不是吹給你聽的,今兒個不是要出去么,有的人得送送,再說了,混這條道的,有今天沒明天的,興許我是送我自己也說不定,免得走的孤零,說不定到時候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風里刀一時語塞,嘴里忙吐道:“呸呸呸,晦氣!”
蘇青不等他說完,腳下一趕,翻跳了下來。
“去把馬牽出來吧!”
一提這事,風里刀立馬來了興致,全然忘了先前,叮囑道:“我和他們商量好了在龍門驛站匯合,你可別弄差了!”
他拽馬出圈,又裝了兩囊袋的水還有幾塊肉干。
“磨磨唧唧!”
蘇青抱著劍,騎著馬,吹著嗩吶慢悠悠的趕向東方。
“你倒是快點啊!”
等到風里刀氣急敗壞的遠遠吆喝著,才見蘇青的身形消失在天邊。
待到人不見了。
風里刀剛準備回去,忽見有個身影從一個沙丘后面繞了過來,他臉色微變,似是相識,下意識扭頭瞧瞧天邊,急聲道:“怎么來這么早,要是被他發現了,咱們兩個就得躺著聽嗩吶了!”
“怕什么,瞧他那模樣就不像刀口上舔血的那類人,長那模樣,唱的曲兒倒是好聽。要是真按你猜的,他守在這是為了那沙底下的東西,恐怕遲早都得交手,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馬背上的是個女人,細眉朗目,言語肆無忌憚,脾性直接,面巾一摘,露出一張輪廓剛硬生棱的臉來,帶著四分英氣,四分匪氣,還有兩份冷傲。
“而且你不是說了么,你爹也是為了那些東西來的,結果有去無回,興許就是死在那人手中,說不得以后得報仇雪恨,拼個你死我活!”
風里刀懷揣雙手,瞥了眼客棧后頭的亂葬崗,不知為何縮了縮脖子,他跟在女人后面道:“我在這和他混了兩年多都沒見他出過手,不過他老是擦他那柄劍,雙手生繭,肯定藏著東西。我還聯絡了另外兩撥人合著伙做這樁買賣,一伙韃靼人,還有一撥是平頂山的弟兄,再加上你我,就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估計也夠嗆,實在不行,大不了算他一個!”
“還有,他老是讓我打聽一個女人,就是客棧曾經的那個老板娘,聽說東廠黑騎以前掃蕩大漠,死了不少道上的人,客棧里的人全都滑了,走之前一把火燒了客棧,你說他會不會是以前的伙計?”
女人冷哼道:“管他是誰呢,誰敢擋咱們財路全給他咔嚓了,六十年一次,錯過了,可就得等下輩子!”
風里刀一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