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面,碧水幽幽,樓船畫舫間,一艘烏溜溜的小船,載著客人,自兩岸浮華的燈火中,隨波而流,朝西駛去。
“公子,便在舟上吃么?”
搖槳的漢子坐在舟尾,披蓑戴笠,一條腿一縮一伸的劃著水面,手里還握著一支槳,小心翼翼的穩著方向,不然這要是和那些個畫舫磕著碰著,估摸著就得挨罵,說不定還得挨打,他身旁還擱著魚簍,里面裝著剛撈上來的魚蝦。
“好!”
聲音是從烏蓬下傳來的,只見頂上掛著一盞昏黃暗淡的燈,一個青袍的身影坐在船腰處,小半截身子露在雨氛里,正好奇的瞧著面前**歲的漁家小姑娘收拾著那些魚蝦。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窮人有窮人的活法,這些漁家依水而生,活法自然也是離不開水的。
就見掛著長命鎖的小姑娘,挽著袖子,一副早當家的模樣,手腳利索的把那些個鯉魚三兩下取了內臟,又用備好的凈水清洗干凈,拿出一尺來長的小刀片成薄片,至于蝦蟹就更簡單了,取鉗摘腳,一會就擺成一盤。
接著,切好了香蔥,又倒了一小碟自家釀得醬油。
“這是魚膾?”
蘇青迫不及待的搓著手,那姑娘見他這副急不可耐的模樣不由咯咯一笑,然后遞過一雙筷子。
“公子是唱曲兒的么?怎得妝都沒卸?”
小姑娘一點也不懼生,說話間便要替他把烏蓬往前遮遮,原來這是可以前后變動的。
“忘了,忘了!”
蘇青邊吃著魚肉,蘸著醬油,直呼一個“鮮”。
河上細雨深,紛紛揚揚,河畔不時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聲,綠窗紅燭,一個個這還沒暖起來呢,手里已多了把團扇,朝著河上游玩的公子招呼著。曲聲靡靡,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唱著哀怨的曲兒,估摸著是身心錯負,聽的人滿腹愁懷。
“公子怎得也有鈴鐺?你也是在船上出生的么?”
小姑娘抱著膝,縮身坐在烏蓬里,忽瞥見蘇青腕間的鈴鐺,有些好奇,說著,她也晃了晃自己腕間的鈴鐺。
“這個難不成有什么說法?”
蘇青吃著魚,看了看自己的鈴鐺。
“老人說我們生在水上的,命都薄,就像水里無根的草一樣,守不住,所以才給我戴了長命鎖,還有鈴鐺,說是能帶來福氣,能安定下來!”女孩晃了晃鈴鐺,天真爛漫,仿佛不知道無根浮萍的意思。“這可是我們漁家姑娘才有的說法,我這個是九顆,我九歲了,你那是幾顆呀?”
她眼睛一轉似在數蘇青的鈴鐺。
“二十一顆!”
這時候,搖槳的漢子招呼道:
“公子,到了!”
蘇青柔和的笑了笑,望了眼河邊,然后放下筷子,擱下幾角銀子。
“魚很好吃,我就在河邊唱曲兒,下次還來!”
小姑娘這才止了話,把烏蓬往后推了推,瞧著蘇青撐傘上了岸,見人遠去,她扭頭道:“爹,盤里還剩著不少呢,你還沒吃飯呢,銀子也給多了!”
漢子從外面坐了進來,一解蓑衣,瞧著懂事的閨女,笑道:“那是客人賞的,下次再遇上,多撈點!”
“哦,爹,你吃!”
“你也吃!”
……
駛過了秦淮的浮華,離了那鶯鶯燕燕的歌聲,突然間天地像是安靜了下來,雨聲淅淅瀝瀝,蘇青走上了一條灰黯無燈的老街,斑駁的街道,被雨水沖刷的很是干凈。
不對,有燈的,一盞燈。
就在老街的街心。
還有人。
兩排的屋頂、檐角、亦或是那些窄巷的陰暗處,一條條黑影慢慢現出身形,不露面目,從四面八方聚來,看身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裝扮千奇百怪,有的帶著羅剎面具,有的蒙著面巾,還有的索性把自己捂了個嚴實,更有的蓬頭垢面,臉都瞧不見,活脫脫一個乞丐。
黑石殺手。
眼線耳目在于一個“藏”字,所以這些人如今雖是黑石殺手,可明面上、人前,都不認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只是看到那點煙火而來。
除了幾個人,這幾個人,便是黑石中最頂尖的殺手,兇名赫赫,武功最高,高到他們已不需要遮掩自己的真實面目。
準確的說是三個人,黑石三大殺手,他們分別是“辟水劍”細雨,“神針”雷彬,還有“彩戲師”連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