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嗓音起的突兀。
那漢子騎馬難下,又不敢與黑石發難,此刻一聽有人接話,立似找到了泄火的地兒,騰然起身,目中兇光畢露,厲聲喝道:“他娘的,誰活的不耐煩了?”
朝門口瞧去。
但見那門首隱隱幽幽的暗紅燈暈下,一條挺拔瘦削的如雪身影正自長街的黑暗中一步步現出身形,落到了眾人的眼泊里,剎那間,所有人忽覺自己像是置身在黑夜中,而那人則是成了白天。
雪袍華衣,男人背后綁著發,雙手負在身后,頗有閑情的挽轉著一柄墨綠色的長劍,腕間銀鈴輕顫,叮鈴鈴直響。
男人在笑,黑白分明的丹鳳眸子似罩了層霧氣,盈盈燈火下,就好似兩汪深不見底的湖泊,藏著一個個似幻似真的夢,難以觸及。
“就是你這不男不女的貨色挑釁本大爺?”
陡然,漢子冷冷道,聲若悶雷。
他身形魁梧,穿著身灰底藍邊的袍子,頭發蓬亂如戟,根根豎起,濃眉虬髯,一副賽張飛的模樣,聽話里的腔調,好像是陜地關中人士。
“我來為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黑石的第四大殺手!”
肥油陳忽然開口。
所有人立時嘩然,議論紛紛。
蘇青稍稍側過腦袋,像是沒聽清楚那黑漢的話,他作傾聽狀,微微前傾著身子,背后的右手伸了回來,掏了掏耳朵,像是要聽清楚,聽明白。
嘴里輕聲道:“你剛才,說我什么?”
四目相對,黑漢卻已像是被掐住了喉嚨,半天說不出話來,如鯁在喉,一張黑臉漲得發紅,與他一桌的另外六個漢子此刻相視一眼,紛紛按桌而起,抱拳拱手道:“今日這事,是我五弟做差了,還請包涵見諒。”
蘇青瞇眼一笑。
“見諒?當然見諒,自斷一指,這事就揭了!”
他邊說邊自顧的走到一張太師椅前,上面鋪著一張酥軟的厚毯,懶洋洋的坐到了上面,蘇青橫劍于膝,漫不經心的斜撐著腦袋,似笑非笑的瞟向黑漢。
如今細雨叛離,黑石名聲受損,今日一行,轉輪王十有**是抱著立威江湖,震懾黑白兩道的意思,順便也是為他揚名,何況這些人多是求財害命之輩,蘇青更是求之不得,哪還有平時的溫吞脾性,鋒芒盡露。
既然要揚名,哪管什么善名惡名,他只要大名,要做就徹底點,大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萬個人里只有一百個人認識你,哪算是名么?他可不喜歡這種今天知道,明天就忘掉的名。唱戲,他是魁首,揚名自然也要名動天下的名,他才不要那種不生不死,卑微如塵的名,既然有一萬人,那就讓這一萬人聞名色變,有十萬人,便讓十萬人聞名色變。
這才叫“名”。
“閣下莫要逼人太甚!”
那七個人有人使短槍,有人使鬼頭大刀,有人使鋼叉,兵器五花八門,沒有一樣是相同的。
“欺你?我還想殺你呢,打人是恩怨,辱人是死仇,你這位兄弟口無遮攔,難道不知道禍從口出?”蘇青半轉著身子,朝主事的肥油陳望去,笑問道:“肥油陳,你覺得呢?”
肥油陳也在細細打量著蘇青,聞言笑了笑,復又朗聲道:“此事不涉及黑石,乃雙方私人恩怨,如何解決,是你們的事,生死由命!”
這話一出,那黑漢的臉色又變了,像是把喉嚨里卡的梗吞咽了下去,眼中厲芒浮露,七人相視看了一眼。
蘇青淡淡道:“虛偽,你們幾個也別再那畏畏縮縮的,姓陳的都說了,這事與黑石無關,還不放開膽趕緊動手,興許,我這命就是你們的!”
江湖人爭的是口氣,拼的是膽量,何況這些無法無天的主,眾目睽睽之下,這七人既不想斷指丟了名聲,又不想得罪黑石,正自兩難,聽到只是彼此似怨,自然選了前者。
不斷指,那就只有打了。
其他人有的冷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看著熱鬧,還有的躍躍欲試,殺一個黑石的頂尖殺手,這種名頭可大了去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了名,還怕沒銀子么,身份地位水漲船高,自然得到的也就多了。
“憑你也配和細雨他們齊名?”
黑漢已露獰笑,想那細雨的辟水劍下也不知斬了多少亡魂,威名可都是一條條人命堆上去的,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是與之齊名,這些人橫行無忌慣了,自然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