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石徑如洗,濕痕猶在,燈影下仍泛著幽光。
宣德巷里。
此刻叫賣聲可是此起彼伏,熱鬧極了,只似清晨里的菜集,喧鬧不停。
一撥箭雨過后,門扇上已多了一個個透光的孔洞,光束照進,箭矢還釘在屋中。
蘇青拔下一根瞧了瞧,箭簇森寒冷硬,這可不是尋常物件,自古弓弩皆乃軍中利器,勁弩更能破甲穿石,焉能由常人裹挾擁有,何況便是那些黑石暗手用的也只是暗器。
看來,今日是兇多吉少了。
他雖已猜到不少,可沒猜到對方會來的這般迅疾,多半是那真正的掌權之人怕自己的丑事泄露,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他望向身旁緊抓他衣角的銀鈴。
“待會,咱們殺出城去!”
“怕么?”
小姑娘笑著一搖腦袋,鈴鐺聲響,脆聲道:
“不怕!”
“真乖!”
蘇青笑笑。
“孰強孰弱,還得戰過再說!”
他喃喃自語,起身走到床邊,只將褥子一掀,底下,是一排光寒程亮的三尺長刀,足有六柄,外裹刀囊,刀囊乃以皮革縫制,繩網所結,并聯為一體,像是準備多時,一旁,還有一柄通體烏寒的斬將大刀。
蘇青慢條斯理的將刀囊緊緊系在身上,照膽掛腰,六柄長刀負于背,眼中殺機流露,再無柔和,一把提起了斬馬刀。
“羅摩當年一身武功震古爍今,以致死后肉身未腐,皮韌骨堅,你背在身上,能抵那箭矢暗器!”
銀鈴聞言一一照辦,手中拔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彎刀,小小的臉上仍是掛著笑,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卻似蘇青般瞇成一條縫,像是兩個月牙,背后緊緊背著個羅摩遺體。
“他們不進來,那咱們就出去!”蘇青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道:“今日咱倆也學一回戲文里唱的那般,同生同死,同進同退!”
小姑娘笑的更開心了,重重“嗯”聲點了點腦袋。
“好!”
蘇青深吸了口氣。
吞吐著氣息,背著刀,提著劍,一手牽銀鈴,朝木門行去。
一門之隔,如兩方天地,門外,只好似鬧市一般,街坊鄰里恐怕多已被迷倒了,所以才沒半點動靜。
啟開一條門縫。
只見寬巷里果然多了個市集,賣菜的,賣肉的,賣糖葫蘆的,賣點心的,還有買菜的,看著尋常普通,沒有半點異色,可這大半夜的,時間不對啊,狗叫雞鳴全沒了,一群人就跟個鬼影似的,兩旁每隔幾步掛著一盞燈,只讓人覺得背后發涼,見了鬼一樣。
“裝神弄鬼!”
他忽然一把抱起銀鈴返身急奔,沖到墻腳,足下借力一蹬,身子提氣一拔,人已似山魈般縱起一丈多高,足尖再一點墻壁,人已旱地拔蔥攀到屋頂。
可剛上去,瓦礫間已亮起兩道寒芒。
那是刀光。
光寒如雪,映人眼眸,橫削豎劈而來,大開大合,不似江湖人的把式,倒像是軍中悍卒生死間磨煉出來的東西。
手中刀光一吐,冷芒乍現,一道駭人至極的彎月弧光自二人腰腹處晃過,但見他們劈出的刀勢乍然一緩,像是被余力帶起,卻已無余勢,只奔出不到半步,連人帶刀無不齊齊腰斬。
刀斷人亡,死在當場。
電閃間的出手,蘇青已在屋頂大步狂奔起來,兔起鶻落,時而似虎撲蛇行,時而似老猿縱跳,一步奔出兩丈多遠,看著動若脫兔,去如奔雷,可落地卻又悄無聲息,踮腳而行。
快如離弦之箭。
可他這一動,耳畔就聽“嗖嗖嗖”一連串令人頭皮發麻的箭矢破空聲,還有弩機的震弦聲,四面八方俱是烏光急影,真是一報還一報啊,前不久他才以這以遠攻近的手段殺了轉輪王,不想這么快,就輪到他了。
蘇青身子乍然一塌,止了前沖之勢,抱著銀鈴,右腳一勾,只似猿猴攀枝蹬樹似的,在那檐角擋了個秋千,轉了一圈,不但躲開了那些箭,更是借力飛躍而起,落到七八丈外,刀柄立起,貫地而入,轟隆一聲,正好落在了宣德巷里。
落地的剎那,那些巷子里的攤販便涌了過來,兵器拿捏在手,清一色的刀光。
“跟緊我!”
蘇青左手已松開了銀鈴,雙手齊握手中夸張駭人的闊口長刀,那刀幾快有一人高低了,比當初的樸刀還要長上一尺,單邊開刃,刀鋒斜切,猶善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