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飄。
血在流。
暮風呼嘯,飛雪如刀。
寂靜無人的雪中,忽見遠處行來兩人。
望著死一般寂靜的保定城。
蘇青面無表情。
雙腳一掂,他整個人已貼著積雪飄也似的掠出四五丈,撲入城中。這里像是成了一座死城,沒了一絲人氣,街旁關門閉戶,仿佛已找不出一個活人。
一雙袍袖迎風飄卷,蘇青也不廢話,一拂一卷,地上積雪登時紛紛揚起,推雪如浪,露出了這條街的本來面目。
一具具或伏地,或仰面,或殘缺的尸體,足足鋪到了視野盡頭,每隔兩三步,少則一具,多則三四具,宛如一尊尊凍結的冰雕,看的人觸目驚心。
“來晚了?”
望著這些已經沒了體溫的尸體,阿飛眼中先是露出一股悲戚,生命總是美好的,正因為他懂得,所以他很珍惜,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他已見過很多人死,也殺過很多人,但眼見如此之多的生命頃刻凋零,他還是忍不住心頭的悲戚。
接著,那悲戚已化作一股說不出的意味,殺意,前所未有的殺意,徹骨沁寒,像是能侵人肺腑,凍人魂魄,這殺意一露他整個人便似成了一柄駭人兇劍,面前風雪,竟是豁然分開,分出了一條筆直且長的路。
但這條路轉眼又沒了。
因為阿飛眼底的殺機,殺意又隱去了。
蘇青背著琴,眼神平靜,神情孤寒,他腳下還在走,可背上的琴,此刻卻無指掀挑而自鳴,無人攬抱而自顫,點點琴聲,幽幽咽咽,回蕩長街之上。
他身形所掠之處,滿地積雪俱是無由而散,地上的尸體逐一都現了出來。
直到沒了尸體。
蘇青還沒停,仍是一直走,直到興云莊那條陋巷前,他才停了腳步。
飛雪一激,他垂落掃視的目光停在某處,就見青石板上,插著幾柄飛刀。
又看了看四周。
“到了!”
他終于開口。
阿飛沉眉,一言不發。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這本身就是一個神話,自其名動江湖之后,天底下,能令他出刀的,不多,能受他一刀不死的,更是屈指可數。
可現在,眼前一切,卻已無聲的訴說著李尋歡所遇之敵是何等的強大。
蘇青左腳忽輕輕一壓,“噌”的一聲,一柄飛刀帶著輕鳴自石中跳起,落入他的手中,指肚摩挲過刀刃。
“血跡!”
他輕聲道。
“看來他的對手也不好過!”
阿飛早已不敢說話,他不會說謊,所以他生怕自己說出來某種不好的猜測。
但他還是說了。
“他沒把握贏那個人,但他也不一定會輸,可他還是輸了!”
阿飛的眼仁很白,白的像是能透出血色,像是有火焰燃燒起來,又像是未干的血。
蘇青拿捏著手里的飛刀,沉默了片刻,仍是輕低著聲音道:“那是因為他心有牽掛,所以,他覺得多出幾刀,就能多拖延片刻,讓那幾個人跑的更遠些。可惜,他的精氣神也被這幾刀分散了,事實上,當他準備出第二刀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明白自己贏不了了,所以他干脆連逃也不逃了,只為了替那幾個人爭取時間,人啊,一生來去,多有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