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人卻都笑不出來,若非親眼所見,誰會想到,眼前這個干瘦如猴的侏儒老人,居然單憑一己之力,幾乎蕩平了半個中原武林。
這便是魔教大長老。
傳聞此人乃魔教三代舊臣,畢生所愿,便是輔佐魔教教主東進中原,一統武林,野心極大。
他半垂著眼皮,低著眸,嘴角稍抿,宛似慈悲笑意,像是一位大德高僧,人間圣者。但他的目光卻是在看面前那些正極小極微,被晨風一吹就要翻滾出去的螞蟻。
又或是俯瞰著那些中原群雄,再或者,在他的眼里,螞蟻與那些人,并無區別,以他的武學造詣,當世能令他正眼相看的,只怕屈指可數,確實,天底下只怕有九成九的人,在他面前,都已卑微如蟻。
“聽聞,上官金虹在時,你不敢出手,為何如今卻要站出來!”
老喇嘛望著螞蟻,淡笑道。
孫白發也看著那只螞蟻,他像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后才說:“上官在時,我仍有退路可退,魔教東進,我已退無可退!”
“哦?何以退無可退?”
老喇嘛詫道。
天機老人淡淡道:“上官在時,我退,丟的不過一份名頭罷了,爾等魔教東進,視我中原武林眾人為豬狗,我若再退,豈非真成貪生怕死之輩,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世!”
老喇嘛點點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你要知道,你今日若死,這滿山中原武林之人,也都要死!”
孫白發緘默片刻,而后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像是嘆出了老人所有的唏噓往事。
“唉,我生平有三大憾事,這第一件事,便是我名動江湖乃是在當年“衡山一役”之后,天下高手折損大半,天下第一“沈天君”身死,天下第一女魔頭“王云夢”亦是身死,各門各派,俱是實力大減,憾的是未能早生些時候,與天下群雄爭鋒!”
他語氣頓了頓。
“這第二件,便是未能與名俠沈浪一較高低,可惜我正值頂峰之時,天下卻未有對手與我相抗,實乃平生大憾,天下第一,有名無實啊!”
“這第三件,想我一生名震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回顧一生,卻少有驚天動地之舉,臨到半截入土,卻發現竟找不出一件值得回憶之事,憾啊!”
老人手里輕飄飄的細棍忽然一住,就好像長成了一棵樹,他復又淡淡接道:“好在老天憐我,讓我以全此憾!”
孫白發半低的眸子,忽然稍稍瞇起,半闔半睜,陡然,一股氣機自其體內迸發而出,不見驚天動地之勢,然其佝僂瘦削的身子,卻漸漸挺直起來,渾濁雙目復歸清亮,鬢角銀發,居然有幾分轉復青黑之意,面上的皺紋像是平復了些許,藍衫鼓蕩,須發結張,如那關公睜眼,醒獅睜目,竟似年輕了幾分。
手中細棍“鐺”的一聲爆響,兀自脫手震出,凌空一翻,化出漫天棍影,而后直直立在老人身旁,棒尾無聲沒入石中,似扎根其上。
老喇嘛終于抬起了眼皮,也抬起了眼,他看著孫白發慢慢往前踱出半步,只將那看了許久的螞蟻一腳踏死。
“那本座便成全你!”
天機老人雙眼陡張,沉沉道:
“正要領教!”
他右手忽一提棍,手腕一震,棍身霎時抖出萬千棍影,橫揮斜掃,刺耳勁風已隔空襲出,一縷縷駭人棍風如群龍戲海將云海撕碎。
那頭黃教大喇嘛不言不語,紅袍呼啦一卷,人已朝孫白發大步奔去,雙手鮮紅的似能滴出血來。
當世頂峰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