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
這本是“金風細雨樓”發號施令之所在。
可是,自從蘇夢枕傷痛頑疾纏身越來越重之后,青樓上,已少見樓主和幫中大人物進去商議要事了,他們都是直接去象牙塔,自然也就少有命令出自青樓了。
金風細雨樓的四座樓,除了紅樓這個實力重地外,以及這青樓,還有白樓,乃是收集各方消息線索,資料,密信之所在,最后是黃樓,那是幫中弟子消遣的地方。
白愁飛掌控的地方就是黃樓。
在那里,好處可是不少,既可以籠絡幫中弟子,也可收攬人手,要知道人都喜歡享受,黃樓里,有吃、有喝、有女人,眾人趨之若鶩的地方,掌控了這座樓,已算掌控了大部分人心。
但是,已有些時候,幫里的命令,多是出自黃樓了。
白愁飛貪權愛勢,自然是喜歡那種發號施令,統攝八方的存在感。
存在,在他心中,唯有成大名得大權的人才算是有存在感。
而現在,他在青樓。
設宴擺筵。
那些進來的人,一個個無不說著恭維的話,客套的話,還有敬畏、敬重,一雙雙目光、視線投來,眾星拱月,他真是享受極了這般高高在上的存在感。
盡管他厭于虛偽的人心,但現在,他還是免不了要招呼幾句,應上幾句,他既然要奪權奪勢,免不了就要屈尊降貴的去收攏人心,太過高高在上,只會讓人疏遠。
這樣的場面,他曾幾何時,也只敢期盼向往,誰又能想到,今天他已到了這等地步。
人總是要往上爬的,高處的人總喜歡去俯視低處的一切,這是無法改變的,而有權有勢的,總喜歡去欺負沒權沒勢的人,這也是不變的道理;就好比你踩死了一只螻蟻,沒有誰會怪你,因為,那些小東西和你比起來,微不足道,所以也就沒人去在乎螻蟻的生死。
確實是道理。
他沒權沒勢的時候,“道理”兩個字,正是從那些有權勢的人嘴里說出來的。
所以,他立志,要成為講道理的人,而不是被將道理還被俯視的螻蟻。
權勢,就是道理。
樓閣內,曲聲靡靡,人聲喧鬧,中心處,有舞女翩然而起。
而白愁飛只是端著酒杯,眼睛盯著罩中的燈火,失神沉默,陷入了無盡的回憶。
他二十八歲之前,就一直在從低處往高處爬。
他唱過戲,技驚梨園,可一個戲子,就是唱戲唱的再好,成就的名也是有限的,而且還是卑劣低下的名,這個名幾乎為他引來奇恥大辱。他讀書、識字、辨畫,他練就了一身的手藝,書法可稱名家,辨畫更是無一錯漏,爾后更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
可那又如何?
他曾仗之自身所學韜略,將滿腔雄心壯志付諸疆場,可是,這大宋天下,權臣當道,盡是些奸妄小人,明明是他浴血奮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得來的戰功,卻成了別人晉升的階梯;他也曾在一方比武中奪魁,可這些人,卻妒他武功,明里暗里的陷害他。
他成過很多次名,多的都已經記不清了。
可那有如何?二十八歲之前,他白愁飛仍是個名聲不響,默默無聞的江湖人。
誰又會記得他?
那些站的高的人,總以一種鄙夷、瞧不起的眼神看他,他實在恨極了那種眼神。
他更是歷經了不知多少的失敗,他幾乎嘗試了所有成名的辦法,他練就了一身本領,空有滿腔熱血,豪情壯志,可這江湖,傷盡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