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飛死了。
蘇夢枕死了。
金風細雨樓遭逢外敵來犯,樓主與副樓主先后遇害身亡,一夜之間,本是聲名不顯,被所有人當成瘸子殘廢的蘇青,居然躋身成了新樓主。
消息一經傳出,所有人都感覺跟做夢一樣。
這場手足相殘,兄弟反目的大戲,誰能想到到頭來竟是沒有一個贏家,卻便宜了蘇青。
蘇夢枕死的話,有人已能接受,畢竟那本就是病的快要死的人,白愁飛死的話,也能接受,偏偏兩個人都死了。
更是傳出,這蘇青還是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這就值得玩味,值得人揣測了。
……
京城。
六分半堂的梅園里。
天下間的梅花似乎都快謝了,偏偏這里還開著,梅香撲鼻,昨夜的積雪未化,寒香襲人。而這梅園的主人,徹夜未眠,她已在等著那座山上的結果。
可這消息,有些出人意料啊。
非但出乎她的意料,想來所有人也都沒料想到。
“蘇青?”
她低頭嗅著梅香,抬眼看著初亮的晨曦下,澈凈的瞳似是泛起晨霧的湖,正映著那一座黛色的塔,還有塔頂四座四色樓閣,獨步天下,冷視浮沉,金風細雨樓。
事實上,從她這里看過去,只能隱隱看見遠山的山影上隱約有四個凸起,但她已是去過哪里,更加熟悉,所以,遠觀近看已無區別。
她是誰?
她是雷純。
經霜更艷,遇雪猶清。
立在雪中,她就像是一朵凝露沾珠的蓮。
“他死了?”
雷純正輕柔小心的托著梅花,俯身輕嗅,可當她看向那山后,那托花的手,已是猝然攥緊,捏碎也揉碎了梅花。
這些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那個沉疴不起,病入膏肓,自己差點就要嫁了的人,會是如何的死法,死在她的手中。
但如今乍聞對方的死訊,她卻已不能平靜面對。
這個人,她曾經很愛,那時,她喜歡在那座山下的湖上撫琴,他含笑靜聽,只是,昔日旖旎光景,如今卻已不堪回首,她的心里早已斷了弦,而她之所愛,已成自己的殺父仇人,愛到殺了他。
可現在,那人死了,她又該殺誰?又該恨誰?
“他死了!”
她又低笑著重復了一遍,手指揉捻著,眼角晃似濺出了兩滴淚,落在雪中,不見痕跡。
“你以為他們二人是怎么死的?”
雷純突然扭頭問。
原來她身后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很奇怪,他穿著袍子,披著披風,卻是低著頭的,但這不妨礙他有一張好看的臉,逸然出塵,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瀟灑、孤漠,也只有在看向面前的這個女子時,他的氣質,才會化作萬般柔情。
他抬抬頭,他想抬頭,特別是面對這個女子的發問,但可惜的是,任他如何的努力,他的頭始終都是低著的。
自雷損死后,時至今日,他無疑是“六分半堂”最有權勢的人,更是堂中子弟的主心骨,頂梁柱,誰都相信,“六分半堂”之所以能存在至今,全是憑其決斷努力的結果。
但哪怕如此,“六分半堂”當家的,卻是這個女子,雷純。
這個人,自然便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龍”狄飛驚。天底下,哪怕“六分半堂”的人,想見他也都是極不容易,但唯有雷純,可以隨時都能見到他。
狄飛驚給雷純披上了自己的披風,他低著頭,像是在看自己的腳尖,柔和的聲音響起。“白愁飛昨夜以外敵來犯之機想要動手,孰不料,這也是給了別人機會,盡管個中詳情被封鎖的很嚴密,但不難看出,白愁飛定然是死在了這個蘇青手上,因為他唯一錯漏了一個蘇青!”
“至于蘇樓主,無外乎三種可能,他是死在了白愁飛的手上,或者死在了蘇青的手上,而最后一種,他也許沒死!”
雷純微微一笑,她問:“沒死?你是說假死?”
狄飛驚點點下頷,也斜著眼睛,搭眼瞧瞧那座山,以及山上的樓,他聲音很是清寒,平靜的說:“畢竟,這些年來,誰都知道他已病的快死了,可蘇樓主不還是熬著,撐著,好好活著,想要他死可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