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守將,乃是呂德,此人昔年也是合州之戰的主事者。
他已經數日未曾合眼了,神情萎靡,眼仁里滿布一條條細密血絲,雙眼通紅,形神枯槁,正遠望元軍所在的方向。
自樊城被破,兩城銜接之勢,已是斷絕,襄陽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他這些時日來連遣數人,日夜兼程,快馬加急,求援朝廷,可遲遲未有回音,所遣兵卒俱是一去不回,令他心生絕望。
可這滿城的百姓,又該如何?
蓋因這元軍之中,竟是得一攻城利器,此物喚作,木霹靂,威力驚人,三畝之內,人物盡成齏粉,數日前一番惡戰,此物曾擊中城中火器庫,引爆了庫中火器,震響驚天,百里可聞,庫房周遭,皆化瓦礫,一場大火足足燒掉了大半襄陽。
雖是早春,可如今天氣卻是寒若隆冬,時有大雪,經此一役,軍民缺衣少食,無屋可住,饑寒交迫之下,竟是有人煮食死人,簡直駭人聽聞。
既無援兵,又無糧草,可算是窮途末路,這座他固守多年的城,如今終于是守不住了么?
“呂將軍!”
城頭上,忽見一面相威嚴,身穿錦衣的男人登了上來,卻是當年那發起“群英盟”,召集天下武夫,援兵抗蒙之人,天眼雕王,云萬程。
此人身后,還跟著一白衣少年,俊朗非凡,氣質不俗,正是其子云殊,卻是已被公羊羽收為弟子,乃是當今武林的后起之秀。
“上面風大,還是下去吧!”
云萬程嘆了口氣。
心里卻是擔憂這呂德對朝廷死心,生出投降的念頭,他心中亦是帶著幾分悲戚,幾番惡戰下來,那些一起跟隨來的武林豪杰,一個個死的死,殘的殘,有的更是萬千箭雨射成了刺猬,有的則是被攻城炮彈砸中,粉身碎骨,時至今日,多是折損殆盡。
這該死的朝廷……
可哪怕已至窮途末路,他卻不愿做那降兵敗將,可死,不可降。
呂德瞧著父子二人目光灼灼的眼神,心頭暗震,卻是苦澀一笑,那元將劉整已是放言,城破之日,必要血洗襄陽;若降,那是失節,若不降,只怕這一城的百姓難逃一死,但他現在要是表現出半點投降之意,恐怕便會被這二人殺了祭旗吧。
“也好,下去吧!”
點點頭,這便準備下了城頭,臨走之時,下意識又看了看夕陽下的曠野,可他忽然腳步一停,神情怔楞。
云萬程父子二人見他神情古怪,只似看見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怪事,當下也扭頭順著對方的目光,瞧向城外。
但見遠處曠野上,不知何時,立著一人,此人身形瘦削挺拔,步伐舒緩,可抬腳落腳,宛似憑空挪移,身形一晃,一步所去,已在十數丈開外,看上去簡直如見鬼魅。
快的肉眼都似難以跟上,只能看見一人青衣飄蕩,負劍而行,身形連連閃晃,一閃一晃,已是去遠,就這一眨眼,這青衣客竟是已踏江而過,凌波而上,足下如履平地,幾步的功夫,竟是渡江而過,徑直遠去。
“嘶!”
三人面面相覷,看的是不寒而栗,不驚而懼。
都看傻了眼。
“殊兒,你有沒有覺得此人像是在哪見過?”
云萬程倒吸一口涼氣,而后卻是泛起思索,目露詫異。
聽到父親這么一說,云殊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那人身法奇高,騰挪之下如仙似魅,卻是沒瞧清楚。
“他這是,去元軍大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