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車夫歡天喜地的離去,蘇青這才一轉視線,看向了近處的一個屋檐,而那檐角下的陰影里,正坐著一個人,這大熱天的,此人渾身罩在一件寬大的袍子里,不見容貌,蒼老枯瘦的雙手里則是捏著兩枚銅板,隨意的掂拋著。
蘇青也退到了屋檐的陰影下,他瞄了眼天邊的紅日,似有些漫不經意的輕聲道:“你跟了我大半天,有事么?”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怎得你走得,我就走不得?”那人淡淡說道。
蘇青點點頭。
“好,呵呵,既如此,那我就殺了你!”
下一刻,原本酷熱的天氣,登時似化作寒冬臘月,他說殺,自然要殺。
地上的人身子一僵,勢比人弱,她卻是不敢再說話了,生怕招惹殺身之禍。
“說!”
蘇青又繼續道。
那人只得道:“我只是見你面相有異,方才跟著多看了兩眼!”
蘇青“哦”了一聲,他非但不驚,反而也坐了下來,懷抱長匣,饒有興致的看向那人。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大膽的看,然后,讓我聽聽你都看出了什么,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那你今天就不走運了!”
那人聽到這話果然看了,不但看了,還抬起了手,這雙渾手似曬干的橘子皮,皺皺巴巴,這是一雙老人的手,而在兜帽之下,那也是一張蒼老的面容,是個老婦。
她抬起手,已毫不避諱的在蘇青面頰輪廓上拿捏了起來。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想不到,我一生觀人無數,竟得見如此異相,委實匪夷所思,你狹眉薄唇,氣態之中,暗藏驚世鋒芒,一身氣機藏而不露,然鋒芒之勝,當世卻少有能及之人,奈何命途多舛,如那無根浮萍,一生飄零不定,難尋歸宿,你目中澈凈,卻無神采,心如死灰之木,可見你……你……”
老婦說著說著,突地雙手一抖,嘴里連道了幾個“你”字,卻再也沒有下文。
“怪哉,把手給我!”
老婦不由分說,一把抓起了蘇青的雙手,凝眉細看掌上細紋,盯了許久,才古怪道:“當真古怪,我竟看不到你的命數!”
她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松開了蘇青的手,滿臉驚色,嘴里嗓音都跟著一變,有些急促尖利。
“你、你不是人?卻也不對,你這命紋著實古怪,竟然趨近于無,無生無死,非生非死!”
老婦顫聲道。
蘇青面上神情仍然風輕云淡,并沒有被老婦的話影響,而是說道:“生死何須在意,我只想知道,我日后,是何結果?”
老婦強作精神,聞言臉色一變,只將手中兩枚銅錢連連拋起,直到第六次,老婦分撥著銅錢,望著上面的斑斑銅綠,一張臉精彩極了。
見老婦嘴唇翕動,似有猶豫,蘇青一闔眼皮。
“你,繼續說!”
老婦一咬牙,沉聲道:“卦象顯示,你將來,離經叛道,不得善終!”
蘇青微闔起的眸子忽瞇成一條狹長縫隙,他一睨老婦。
卻是無言起身,轉身離去,徒留那老婦不住喘息,似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