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月上中天。
月華無垠,普照大地。
而院中,有人。
兩個人。
這二人全都在望著一棵樹,此樹老干虬枝,然枝上翠葉卻是有數,共有七十八片。
一人席地而坐,含笑飲酒,一人卻是靜靜立著,周身涌現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如那皎潔的月,高高在上,不可觸摸。
坐著的是男人,站著的是女人。
男人素袍披發,神態悠閑疏懶,像是坐的太過無趣,他打破了安靜,頗為好奇道:“好奇怪!”
一旁的女人淡淡道:“奇怪什么?”
蘇青嘿然一笑,一揚他那骨爪般的右手,將壺中傾倒出的酒液悉數接入口中,等慢慢咽下,他說:“我聽說你們陰陽家的東皇閣下神秘無比,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真實樣貌!”
月神仍是望著那樹。“所以,你很好奇?”
蘇青點頭。
“當然,想來天底下很多人都好奇,我自然也不例外!”
“你見過么?”
他說著,目光卻是看向自己的手,這手,即便沒了血肉,也依舊有一種異樣的美態,仿佛精雕細琢的冰魄般,在月華下竟是散發著一種難言的色彩,充斥著無窮的魔力。
“不曾!”
月神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語氣。
蘇青笑問:“想不想看?不如咱們聯手,里應外合,到時候殺了東皇太一,我助你坐上陰陽家的首領,你、”
可惜,他還沒說完,一雙讓人心顫的冷眸已瞥了過來,像是溢著絲絲殺意。
蘇青眨了眨眼,但還是把話止住了。
“嘖嘖嘖,其實,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可千萬別當真啊!”
月神深深的看了眼蘇青。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想試探我?”
蘇青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說:“這話可不對,要知道人往高處走,站的越高,看的才越遠,就好像路邊的乞丐,他餓的時候只想吃飽,可吃飽了又想吃好,吃好了又想吃山珍海味,怎么可能滿足;不然,又怎會有那么多人想當皇帝,當天子,我說的,不過是人的本欲罷了,一個勢力,老三總會想做老二,可做了老二他又會想做老大,你說呢!”
月神在旁靜靜聽著,像是很平靜。
“因為他們只是在生與死之間掙扎的凡人,參不破生死,如何超越蒼生?”
她像是在反問蘇青,視線同樣也落在了他那只骨爪上。
蘇青不答反問,他伸展著自己的右手,幽幽道:
“生與死,有何不同?”
只是,他一抬頭,卻見眼前天地像是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雙冷眸,成了唯一。
“心之所指,為我所御!”
一聲輕輕的呢喃,同時在蘇青耳畔響起,像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以及蠱惑之力。
四目相對,月神慢慢俯身,她就見眼前坐著的人,神情忽然變得木訥,茫然,睜著一雙空洞澈凈的眸,像是定住了一樣。
“長生不老,是真是假?”
月神凝視著蘇青的雙眼,發著空幽的聲音。
但她的臉色突然變了。
蘇青木訥的面容上忽然洋溢出一絲笑,他笑的很清,也很秀,抿著唇。
“看來,你還在蒼生之列!”
而月神卻是發現,那雙澈凈空洞的眼泊里,竟然倒映出了她自己的身影,可這身影,卻是皮肉墜爛,一副白骨,如鏡中倒影,令她心頭一顫。
蘇青淡淡道:“我眼中的世界,好看嗎?”
月神嬌軀一顫,她仿似被那倒影驚了一跳,整個人不自覺的退了半步,待到二人視線分開,她冷冷道:“你、”
然“你”字剛落,月神卻是秀眉一蹙,她驀然抬起雙手,望著自己的兩雙手,眼神一變,面露驚色。
只在她的眼里,她雙手十指上的血肉,突然仿似腐爛衰敗了一樣,就好像墳墓里埋了一兩月的尸體爛肉,頃刻間,已脫落墜爛,皮開肉綻,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