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
秦東從沙發上站起來,杜小桔早扯起燈繩,扯亮了院里的燈,夏雨提著網兜,里面是幾瓶罐頭,肩上還抗著一個紙箱,那是一箱方便面,他把東西放到地上,轉眼又從身后拎出幾盒點心來。
“嗯,你這是東西買多了,家里存不下了?”秦東笑了,“還是給我送禮來了?”
中國人送禮,由來已久,六、七十年代,送麻繩扎好紙張包裹的桃酥都是極好的,八十年代,糧食富足了,副食品種類多了,罐頭、方便面、煙酒都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我就是來看看,”借著電燈的亮光,夏雨打量著這個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小院,紅瓦綠樹白墻,窗臺底下是各式各樣的花草,秦廠長是不種花的,顯然是……他看向杜小桔。
“坐,沒吃飯吧?”秦東把東西放在屋門之外,把夏雨的人讓進屋里,“陪我喝幾瓶啤酒。”
夏雨打量著屋里,彩電、洗衣機,電冰箱,三大件一應俱全,組合家俱組合式沙發,什么都是新的。
買啤酒找秦東的名號廠里都是知道的,也知道他還在殺人街開著飯店,顯然秦東就是報紙和電視上常說的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
“秦總,我吃過了,”夏雨笑著坐在沙發上,“我過來就是表表心意……”
砰——
杜小桔嚇了一跳,趕緊從廚房里趕過來,夏雨看看秦東,啤酒瓶被秦東重重地放在茶幾上,雪白的啤酒泡沫順著瓶口就流了下來。
“別跟我放些沒味的屁!怎么還需要你來看看我?……”
“秦總,一點心意,也不成敬意……”夏雨看看一臉抱歉的杜小桔,梗著脖子就想解釋。
“滾蛋。”秦東一指外面的院子,夏雨笑著站起來還想說什么,“拿上你的東西,你不拿,我給你扔出去……”
夏雨很是尷尬,秦東也不說話,“怎么,還想在這吃飯?下次空著手再來,滾吧……”
在嶸啤越久,他似乎越來越受到武庚的影響,隨著職務越來越大,身上的霸氣似乎也越來越足,早已不是那個跟夏雨一起打排球時的秦東了。
夏雨訕訕地拿著東西,在杜小桔的抱歉聲中,訕訕地出了門……
杜小桔回到屋里,秦東看著電視喝著啤酒,她就輕聲埋怨道,“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說粗話,好久沒有聽你說粗話了……”
……
胡同里的路燈很是昏黃,夏雨看看后面的小院,梗著脖子就吹起了口哨……
“哎——”
口哨聲突然中斷了,前面一個人“呼哧呼哧”背著一個半人多高的大紙箱走了過來,他的旁邊是一名婦女,兩人正在挨家挨戶打聽秦東住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個胡同,門前還有兩棵香椿樹。”夏雨笑著回過身指指前面。
“謝謝啊。”來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東西,“哎……”
兩人同時都是一愣,“我怎么看著你眼熟?”夏雨又打量了一下婦女,女人他并不認識。
“你是總廠的夏……科長?”來人喘著粗氣,顯然后背上的東西太沉。
“你,劉洪兵。”夏雨總算記起來了,他與羅玲和魯旭光不止一次到過二分廠,二分廠的廠領導和這些車間主任也都到過總幫,他都熟悉。
撲哧——
夏雨突然笑了,笑得劉洪兵莫名其妙,“你也想到秦總家里去?”夏雨就拍了拍肩膀頭上的方便面,“給我攆出來了,再不出來得放狗咬我。”
“哦。”劉洪兵一看老婆,一下泄氣了,他一轉身放下手里的東西,涼爽的初秋他身上愣是讓汗給濕透了。到秦東家里表示感謝是老婆的主意,他這個憨厚的漢子也不得不來。
“那我們……”
“要不你們試試,把我罵得狗血噴頭,”夏雨可逮著人訴說自己的郁悶了,“人家家里什么也不缺,你們不知道秦總承包賣過廠里的啤酒?自己還有飯店?每年還有專利費?……”
“就是,”劉洪兵馬上釋然了,“咱這些東西人家看不上,算了吧,咱們回去吧。”
劉洪兵的老婆也有些泄氣,“買的什么東西啊?”夏雨瞅了瞅這個大紙箱,
“肥皂、咸鹽、毛線、衛生紙……”劉洪兵無奈道,“現在不都是緊俏貨嗎?搶都搶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