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沈光都在臥床休養,到第二日時,那喚做多聞的小沙彌除了米粥外,還給他送了些醬菜腌蘿卜,總算不再是寡淡無味。
第三日,沈光已能下地走動,精舍的小院內,能聽到外面傳來的誦經聲,他駐足聆聽時每每一副聚精會神,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法能眼里,牙兵們救下的這位沈郎君許是經歷過生死,故而有些明悟,他幾次往精舍去,都見這位沈郎君聽誦經時,神情間似有所得。
“某欲抄寫經書禮佛,還請方丈成全!”
沈光在案幾上蘸了清水寫字,他如今已經知道面前的老和尚便是這寺廟里的方丈,不過老和尚很忙,鮮少有空來見他,平時都是那個叫多聞的小沙彌給他送吃食飲水,清理恭桶。
“那就有勞郎君了。”
法能微笑點頭,贊摩寺是于闐國王室供奉的寺廟,可是廟里能書會寫的僧人只有寥寥幾個,還都是他從長安帶來的弟子,眼下能多一人抄寫佛經自是好事。
讓多聞取來筆墨紙硯,法能考慮到沈光病體初愈,只讓他抄寫三百字不到的《心經》。
將檀香點上,又用清水凈手后,沈光才取了毛筆蘸墨,開始在紙上默寫起心經來,他過去在學校時是音樂老師,但偶爾也兼任美術班的課程,國畫和書法都有所涉獵,至于這抄寫佛經的流程儀軌則是學校搞國學活動時,和學生們在某座香火極旺的寺廟里學的。
在法能眼里,這位沈郎君果真是世家大族子弟出身,抄寫佛經時那種優雅出塵的姿態叫人很是舒服。
沈光抄寫經書時聚精會神,全篇《心經》都是默寫而成,中間沒有停頓半分,一氣呵成,看得邊上的法能點頭不已,在他看來這位沈郎君在家時也必定是位禮佛甚勤的居士,不然何以熟稔至此。
法能滿意地離開了,《心經》乃是玄奘大師東歸后所譯,其言辭“信達雅”兼備,是諸佛經里最能體現佛法微言大義的,而在安西諸國王室和達官貴人里,這《心經》極為風靡,過去只幾個弟子抄寫大部經書,很難兼顧《心經》,如今終于有人能補上這空缺,實在是再好不過。
多聞被留在沈光身邊侍奉,沈光默寫完心經后,就叫多聞誦經給他聽,一個字一個字地去摳發音,法能留給沈光的除了《心經》外,也有另外幾本佛經,沈光閑暇時也不時翻閱,同時聽多聞誦念。
到第七日時,沈光身上的淤傷好了大半,除了抄寫《心經》和聽多聞誦經外,每日上午,他還在精舍外的院落里練習刀槍,刀法是后世復原的辛酉刀法套路,槍法則只練習中線刺殺的技術。
每當沈光練武時,多聞便會極為羨慕地在邊上觀看,他是于闐王室里的分支子弟,雖然也姓尉遲,可卻是因為家貧才被送進贊摩寺,內心里很是向往大唐的安西軍,想成為大唐的武士。
多聞看不懂沈光練得是什么招式,像那中線刺擊來來回回就那幾下,叫他看得最是煩悶,而沈光手持橫刀,演練辛酉刀法時進退如風,刀光翻卷時,他則會拍手叫好。
又半個月后,沈光把這時代的大唐官話發音學了個大概,《心經》也抄了五百遍,在多聞將那些抄寫完《心經》送去法能那兒回來后,他朝多聞道,“我教你識字。”
“沈郎君,你……你會說話了!”
多聞看著張口說話的沈光,整個人都傻了,他一度以為這位沈郎君是個啞巴,方丈也說沈郎君遭逢大變以致失聲,也許這輩子都不能說話。
“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雖然沈光的口音聽上去有些生澀,可是多聞無暇顧及,連忙答應道。
接下來幾日,沈光讓多聞去法能那兒換了另外幾部他會念誦的佛經,開始正式教多聞識字,不過仍舊和往常一樣,都是讓多聞先念誦佛經,他連蒙帶猜地對照佛經上的文字,再給多聞講解其中意思,悄無聲息地將兩千多個常用字發音給學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