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契丹、奚人,安祿山打過好幾次敗仗,要不是賄賂朝廷的御史,再加上李林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怎么追究,換了旁人早就因為喪師辱國被下獄問罪了。
高仙芝哥舒翰他們之所以看不上安祿山,便是因為這廝干的事情上不了臺面,安祿山剛接任平盧節度使的時候,他常假借馬市邀請契丹和奚人部落談生意,然后設宴款待對方的時候上下了莨菪的酒,等對方被蒙倒了后便直接坑殺。
這種事情,安祿山前前后后干了四回,雖說兵不厭詐,但他這般做法如何能叫王忠嗣、高仙芝、哥舒翰和李光弼他們看得上。
不過安祿山再卑鄙無恥,但其人確實有過人之處,沈光可不會小看這個高仙芝他們口中的雜胡。
隨口又問了幾句,見周鐵馬確實不知道安祿山出入李林甫府邸的細節,沈光也沒有再問什么,只是朝這個腳力驚人的前軍漢道,“鐵馬,以后若是無事,可去懷遠坊的長風鏢局坐坐,那兒是某的地方,也有些安西軍中退下來的好漢,你們可以多親近親近。”
沈光心心念念的鏢局,朝廷那兒終于下了行文,準許他在安西四鎮開設鏢局,制度仿行客營,但是沒有太多限制,可以便宜行事,不過需得在安西大都護府以及四鎮所轄當地的駐軍那兒報備,另外若是遇到都護府征召,不得推脫。
當然關內同樣能設立鏢局分行,所以沈光自是拜托石堅為他在懷遠坊尋了處大宅作為長風鏢局在關內的總行,同時也算是他留在長安城的密諜系統,這里面自然有封常清挑選的安西軍精銳斥候充任骨干,但是人手依舊不足。
周鐵馬雖然是個小人物,可他是隴右軍的舊軍出身,在長安城里廝混過好幾年,在李林甫府上做門客,其實混得也不是很如意,不過他結識的三教九流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可以收做己用的。
“多謝郎君抬舉。”
抬手接過沈光從馬上遞來的名刺,周鐵馬鄭重地藏了起來,鏢局的事情他亦是早有所聞,畢竟朝廷那兒已經下了公文,再說前不久這位沈郎君手下可不就是在長安城大大小小好幾家賭坊那兒捉了應聘鏢局職司拿了安家銀卻想著抵賴不去的讀書人押去了安西。
想到自己在相府每個月辛辛苦苦也混不到幾貫錢,周鐵馬心頭自然也難免會生出想法來,決定以后定要好好去那長風鏢局看看。
再度策馬前行,只過了沒多久,沈光便跟著周鐵馬到了親仁坊外坊墻跟腳處,這回總算沒有再走那排污管道,過了兩人寬的過橋后,沈光只見周鐵馬提起燈籠,抬手在墻上敲了幾下,便開出道門來。
沈光對此并無驚訝,大唐歷來有宵禁制度,尤其是當今圣人登基前,因為皇權更迭的政變,長安城里經常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宵禁是以嚴厲無比,可即便如此,那些坊里的大戶人家還是會想方設法地在坊墻那兒動手腳開暗門,以方便逃生。
而開元以后,天下承平日久,法度廢弛,這宵禁也大不如前,就連這坊里開的暗門也大行其道,和親仁坊這等達官貴人所居不同的是,普通人居住的坊里面那坊墻出開的暗門墻洞多是用來做生意的。
沈光從懷遠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好幾座坊墻處夾雜的昏暗燈火,那些多是賣胡餅餛飩湯食的小吃鋪,遇到有動靜便遮了燈火,等巡邏的軍士離開再掀開做生意,當然那些巡街御史也清楚這回事,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但是眼下這暗門開得是當真偏僻,進了親仁坊后,饒是沈光記憶力和方向感不錯,跟著周鐵馬左拐右拐地繞了好幾條道,才看到李林甫府邸的大門。
李林甫手下的管事早就在側門處守著,看到沈光時,這位平時見到來相府前辦事的官員都不怎么熱情的管事連忙上前道,“沈郎可來了,主人念了許久,沈郎請隨我來。”
沈光從馬上下來,和周鐵馬告辭后,方自跟著那位管事往府內而去,而周鐵馬想到這位沈郎君居然當著管事的面仍舊稱呼了自己一聲周兄,不由心里火熱,這才是值得他追隨的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