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食鋪攤的主人哀求,李亨越發不解,沈光在邊上卻是繼續問道,“你這話說得,倒像是我們要害你似的,你且把你的苦衷說出來,要不然這閑事咱們還真管定了。”
食鋪攤的主人看著邊上那位樣貌俊逸的年輕御史,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是哪家的清貴世家子閑的沒事來他這攤兒吃東西,還那般愛管閑事。
“兩位客人有所不知,周耶雖然收小的些錢財,可是卻保著小的生意平安,再說這長安一百零八坊,除了貴人們所居的坊里,咱們這些做小本營生在哪兒不得交這份子錢,周耶要得不多,也就出攤的時候,給個二三十錢就行……”
長安城人口百萬,魚龍混雜,所謂的不良帥便是從那些街頭幫派里招安的地頭蛇,這些不良帥負責底層的治安,可衙門哪里養得起太多的不良人,所以這些不良帥手底下的不良人大都是他們自個養著的。
這位姓周的不良帥,只收這食鋪攤二三十錢,已經算得上是很講良心了,要知道有些地方的不良帥直接收個四五十錢的都有。
“周耶是個好人,咱們平時要是有個難處什么的,也會幫咱們把,兩位客人可千萬莫害了周耶,這要是換個人來,指不定要禍害咱們……”
李亨聽了心中難免郁郁,他不曾想到這里面還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那姓周的不良帥手底下二十多號不良人,居然大半都是自己出錢養著,而衙門對這種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不知道。
“行了,咱們知道了,你放心,咱們不會叫那周耶丟了職司。”
摸了幾枚銀幣丟給那食鋪攤主人,沈光才看向李亨道,“馮兄,咱們該走了。”
李亨從桌前起身,今日不良人這事情對他觸動不小,沈光在邊上也不多說,自從知道李亨的真實身份后,他便打算盡可能地去影響這位太子殿下,讓他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而不是居于宮中,從旁人口中了解這個國家。
兩人漫步于街頭,李亨想到這長安城里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他這個太子壓根就不知道的,難免心中郁悶,往常他在東宮的時候,手下那些官員可不會跟他說這些事情,他關心的向來都是國家大事,又或是和李林甫爭權奪利。
“馮兄,在想什么呢?”
“沈郎,某覺得自己過去在四門館閉門讀書,以至于不知這街頭市井之事,實在是不應該。”
李亨想了想說道,最近和沈光相處久了,他難免開始認同沈光的某些觀點,比如于細微處見真章,越是身處高位,便越容易被底下的人所蒙蔽。
“馮兄,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馮兄的學問早就夠了,照某看確實是該多走走看看,免得成了書呆子。”
沈光說話時,跟在兩人身后的李亨衛士早已經見怪不怪,這位沈大家言語無忌,那是什么話都敢說,可偏偏太子不會著惱,反倒是歡喜得很,就算回到宮中也會時常感嘆。
“沈郎所言極是。”
李亨點了點頭,他過去也曾以精通儒學為傲,但是如今卻覺得沈郎說得不錯,儒家經典讀讀也就行了,倒不如多讀讀史書,便如漢宣帝所言,“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自己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可不就是為了所謂的名實,被手下那幫官員給糊弄,和李林甫斗得勢如水火,卻不知自己做得越多,在阿耶那兒便錯得越多。
“好在有沈郎。”
李亨心中這般想著,覺得今后定要多和沈光請教請教,李泌雖然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可是卻不會如沈郎這般有話直說,沒有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