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很得意,雖說自從他兩年前入長安,靠著那位貴妃族妹,從此平步青云,在朝中扶搖直上,可說穿了他仍舊是世人眼中驟然富貴的蜀中破落戶。
哪怕近年來,他身邊聚攏了不少黨羽,巴結他的官吏也開始絡繹不絕,但是那些自命清高的高門士族不過是表面恭敬,可實際上仍舊是不愿與他為伍,但是如今那些清貴的家伙一個個往他府上下拜帖,又或是請他赴宴。
“嘿嘿,沈郎,你看看,這便是那些高門士族的嘴臉,聽聞老弟你在我府上做客,便個個都來了……”
八角亭里,紅泥陶爐里小火正旺,那煮開的水嘟嘟地翻滾著,邊上的美婢手法精巧地開始煮茶,將精致的小碟里各種作料一一加入其中,漸漸有股濃郁的香氣開始彌漫。
聽著楊釗在那里念叨的沈光聞著那股香氣,卻是笑了起來,“彼輩高門士族向來如此,他們素來瞧不上寒門濁流,楊兄又何必生氣?”
大唐雖有科舉,可是這科舉和宋明不同,要知道這時候可沒什么糊名搜身,作弊從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有時候省試還沒考,像是狀元榜眼探花的名次就能先內定了。
就好比如今詩圣在長安城里文名大噪,再加上他為詩圣的詩篇配了曲子,滿城傳唱,這趟省試若是不出意外,詩圣必是狀元。
當然這狀元雖說清貴,可是仍舊和宋明科舉的狀元沒法比,想要做官,還是得看你的出身如何,說穿了大唐仍舊是個貴族國家。
哪怕楊釗自稱是蜀中破落戶,可他也是后漢名臣楊震之后,出身弘農楊氏河中房,這大唐自稱寒門的要么是祖上闊過的,要么是新近崛起的地方豪強,不然誰家寒門子弟能有錢跑長安來考試。
這年頭真正的底層百姓,日子也就是勉強能糊口,像是關中要是遇到大旱大澇的天災,就是李隆基這位圣人都得學高宗皇帝跑去雒陽就食,百姓那就只能啃樹皮吃土了,可是那些高門士族仍舊是過著天上人一樣的日子。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詩圣后來寫出這樣的名句,那就是這個時代所謂高門士族的真實寫照,所以沈光向來是瞧不上這些高門士族的,雖然這些高門士族出人才,但是在這些人心中家大于國,八年后的安史之亂,安祿山雖然是起兵造反的那個,可若不是社會矛盾累積到了不得不爆發的地步,北地的百姓和大唐軍隊又怎么會鐵了心地跟著安祿山。
要知道安祿山起兵造反的主力,不管是平盧軍還是范陽軍,全都是漢兵漢將為主,就連史之亂被平定后,范陽幽燕等地民間,仍舊有不少人私下祭祀安祿山,朝廷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見沈光不屑那些高門士族,楊釗自是大生好感,要知道這年頭有些名氣的讀書人要么出身士族,要么就是心慕高門,就算那些落魄的家伙為了生計所迫來他府上當門客,可心底里不也是鄙夷他靠著身為貴妃的族妹才能登臨高位。
“那沈郎,這些拜帖可要看看,這么多士族高門可是爭相請你過去赴宴,我也是跟著沾光了。”
楊釗雖然不忿那些高門士族,只不過以五姓七望為首的山東士族就算經歷了高宗皇帝和武周朝的清洗,仍舊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他私底下發牢騷,可是若真有機會,他還是想要融入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