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城,沈園,邊令誠看著封常清派人送來的文書,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拍在腿上,隨后便疼得從沙發里跳了起來,“好……”
倒吸著冷氣,邊令誠瘸著那條摔折的腿再次坐下來時,雖然仍舊疼得厲害,可是卻難掩臉上的喜意,沈郎輕兵夜渡婆勒川,隨后奇襲連云堡,在日出前便攻下了這座號稱接天之城的要塞,更難得乃是此戰大軍陣亡士卒不過三百人,乃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完勝。
“邊公,這是魚黃門讓人帶回來的書信,還未曾拆封。”
來送戰報的書吏又提了袋文書放送到了邊令誠邊上服侍的小黃門手里,“若是邊公無事,小吏便告退了。”
“你回去吧,等咱家寫了御呈圣覽的奏折,自會命人送去都護府,到時候你讓封長史務必要用八百里加急送往長安城。”
邊令誠說話間,又從懷里掏了些銀幣丟給那書吏道,“沈郎打了勝仗,咱家今個兒高興,這些賞你了。”
“多謝邊公!”
那書吏接過那把銀幣連忙道,他來前還以為這位宮中來的中官不好伺候,沒成想卻是如此平易近人,他向來只聽人說宮中宦官死愛錢,沒成想這回居然到從這位邊公公手里得了賞賜,雖然只是小錢,可也足夠他向同僚們吹噓了。
待那書吏走后,邊令誠自讓身邊的小黃門打開牛皮袋,看到里面厚厚的一疊文稿,他不由愣了愣道,“小魚弄什么鬼,咱家讓他去代為監軍,通報軍中大事,怎地寫了這么多作甚……”
“阿翁,小魚怕是在軍中煩悶,不會連拉屎屙尿這等小事都寫進去了吧!”
邊上的小黃門調笑著說道,雖說魚朝恩隨大軍遠征,自是叫他和另外二人不必受那風餐露宿、黃沙酷日和冰川絕域之苦,但是心中仍舊難免會生出幾分妒忌,有了這樣的資歷,又和那位深得圣寵的沈郎君攀上關系,魚朝恩今后在宮中必定是平步青云。
拆開那封皮上火漆印鑒,邊令誠自是取了里面的文稿看起來,結果這一看就先皺起了眉頭,只見上面寫著《安西軍遠征風云錄》,下方落款是西門氏,他想來想去也不記得高仙芝大軍里有哪個是姓西門的。
接下來邊令誠便翻閱起這西門氏所著的文稿,初時滿臉的嫌棄,自語道,“這等粗鄙文字也配著書,這西門氏端的不要臉面……”
邊上的小黃門瞇著眼在邊上不時瞄幾眼,初時也高興得很,覺得魚朝恩不知從哪找來的野狐禪學人寫得稗官野史,這什么沈郎君于滾滾雷潮中大呼,“天命在我大唐!”“異邦孽龍也敢助紂為虐,對抗天兵!”隨后那漫天雷霆竟是躲避攀崖的軍士,只打得邊上山峰崩裂……
只不過隨著一頁一頁地翻過,這小黃門也看得入了神,只覺得這西門先生寫的戰事可真帶勁啊,怎么到后面就沒了呢?
“還有嗎?都拆了!”
直到邊令誠的呼聲,這小黃門才回過神來,連忙翻起牛皮袋來,卻只找到封書信,呈給了邊令誠。
邊令誠入手看過這份魚朝恩的親筆信后,才知道那西門氏原來是沈郎帳下的弗菻書記官,也是其國王都的貴族出身,心慕大唐風儀,欣然率家臣奔赴東土,如今其人改了漢姓漢名喚做西門慶,只不過到底是番邦蠻夷,學習大唐文字尚自淺顯,再加上其國史書便是此等文風,因此讀來不類中土史官記載。
“學我大唐文字不過年余,能有這般成就,倒也算得上天資聰穎了。”
放下手中書信,邊令誠嘆道,隨后朝身旁的小黃門道,“速去那紙筆來,咱家要寫奏折。”
小黃門不敢怠慢,連忙招呼邊上的沈園家奴幫忙取了紙筆,又抬了桌案過來,接著便鋪紙磨墨,邊令誠也沒有拖延,提筆便寫了封說明情況的奏折,接著上了火泥封起來,將其和那部《安西軍遠征風云錄》放在一塊道,“你立馬送去都護府,讓封長史立刻派人送往長安城,另外再叫封長史派人催催疏勒鎮那邊,盡快將西門先生后面的文稿送來。”
“是,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