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身邊,平時被他喚做七郎的漢兒死死地用身體頂著盾牌,一支拋射的箭矢貫穿了他半個脖子,他的喉嚨處不斷有血留出,氣管漏在外面,他用盡最后的力氣道,“陳頭兒,咱……咱們能贏……”
陳鐵牛終究沒有聽完整七郎的話,這時候對面的吐蕃騎兵已經狂飆而至,他們縱馬沖撞,陳鐵牛肩膀處中箭的地方瞬間血如泉涌,而隨著他的怒吼聲,他們最后一次擋住了吐蕃騎兵的沖鋒,可是卻沒有余力再應對后面連環沖殺而至的第二隊、第三隊吐蕃騎兵。
“主君,鐵牛盡力了,終究還是讓您失望了!”
在彌留之際的最后時刻,陳鐵牛喃喃自語道,他想到了最初追隨主君時,主君曾說有朝一日想帶著他們往西一直打到太陽落下的地方,說那里是一片無際的大海,他真的也想去看一看那片大海。
“開旗門!”
熟悉的整齊吶喊聲在身后響起,陳鐵牛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主君身邊的牙兵在出陣,他看到了前方原本洶涌而來的吐蕃騎兵就像是被截斷的奔流在剎那間仿佛靜止了一般,隨后他聽到了整齊的箭嘯聲。
四百明光鐵騎從車壘間打開的旗門里沖了出來,他們在馬上拉開的角弓俱是強弓,箭也是能破甲的精鐵箭簇,他們在馬上奔射的流暢程度比起曾經突厥牙帳的精銳騎兵也不差多少。
南霽云如同狂風般掠過了陳鐵牛他們身邊,前方無數的吐蕃騎兵在他們射出的箭矢下身上綻放著血花向后飛起,宛如倒退的畫卷。
引弓如滿月,南霽云看著前方吐蕃騎兵中被團團簇擁的金盔將領,眼神銳利如鷹,當他松開弓弦的時候,巨大的嗡鳴聲撕裂空氣,箭矢便橫越百步。
悉諾邏贊咄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便面門中箭摔落馬下,這個悉諾邏氏的妾生子,他的野心和夢想還沒展露就死在了這處戰場上。
當南霽云策馬沖垮如同被猛獸驚嚇般的吐蕃騎兵時,他自地上悉諾邏贊咄的尸首旁經過,手中長矛一挑一點,便將那頂金盔子挑在長矛上,再也沒有多看一眼這土雞瓦狗般的蕃賊將領。
視野模糊中,陳鐵牛咿呀地唱了起來,他是安西的漢兒,可他的父親卻是關中的長征健兒,他也曾聽老兵們用秦腔唱曲,可他卻只記得那么一段。
“軍校,備馬、抬刀伺候,彎弓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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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鐵騎如同鋼鐵洪流碾壓大地的隆隆馬蹄聲中,陳鐵牛那微弱的秦腔瞬間被淹沒,當他闔上雙眼的最后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視線中那抹閃耀的赤色,他知道那是主君來了,只可惜他看不到接下來的一幕。
天寶六載七月三十,安西都護府碎葉軍第八團校尉陳鐵牛戰死,全團兩百人,盡數戰歿于婆夷河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