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指責,張祥生的眼睛卻緩緩睜開了,眼神已然黯淡無光,瞳孔渙散,猶如死人。
“以上,你說的事情,我都承認,沒錯,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張祥生的面具掉落了,似乎也卸掉了包袱,言辭反而輕松坦然了起來:“但是,我還是想最后給自己辯解幾句。”
“好,你隨便說,如果到這一步,你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我現在就可以以死謝罪!”張守信獰聲道。
“我沒有想洗脫自己的罪孽。”張祥生深深嘆了口氣,道:“只是,你有權利知道你父親死去的真相經過。”
宋澈心里一動,試探道:“你該不會想說,殺死你堂哥的,其實是別人?”
“活埋我堂哥的,確實是我。”張祥生的聲線顫抖了一下,眼中又填滿了痛楚:“當時,我堂哥背著我,就快要爬到洞口了,遇上了兩個礦工……沒錯,就是那兩個特別優待的租戶家男主人,大家都來自一條街,當時還不叫唐人街,不過因為家里都是從潮汕來的,大家還是很抱團的。”
“不過,在生死關頭,人的自私和邪念就冒出來了,那兩個華人礦工平時對我們兄弟還挺照顧的,但是在發現我和我堂哥也爬了出來,他們非但沒有伸手拉一把,反而想要把我們兄弟倆都活埋在礦井里,這樣他們就能冒充我們的家屬,從礦主那里拿到一大筆賠償金!”
宋澈頓時面沉如水。
想起了一部叫《盲井》的電影。
這種惡相,在國內也曾存在過。
一些心術不正的礦工,物色找來一個老鄉或同伴,然后故意制造礦難害死同伴老鄉,接著再以家屬的身份鬧事索賠,而礦主迫于各方面的壓力,只能賠錢消災。
但其實,這些惡相,也是上世紀南洋華人的血淚史之一!
而張祥生還在陳述當年的驚魂一幕:“關鍵時刻,我和堂哥求他們,并說如果我們全死在這,他們也未必能成功冒充親屬代領賠償金,那兩個礦工考慮了一下,就、就……就讓我們中爬出來一個,然后將另一個給親手活埋了!”
張守信和張維炎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來。
后堂的空氣瞬間凝結住了!
像是有惡鬼在張牙舞爪!
隨時會將人吞噬殆盡!
“一開始,他們選擇的是我堂哥,畢竟我的腿斷了,但堂哥不肯,一番爭執,我堂哥忽然把我推了上去……”張祥生不覺間,已然老淚縱橫了,慘笑道:“我一開始當然也不肯了,但那兩個礦工硬是脅迫著我,把我拖到礦井口,用我的手砸斷了最后一根支撐木,硬生生的把我堂哥給活埋了!”
后面的,張祥生大概是難以承受痛徹心扉的夢魘,因而沒有繼續講。
但大家基本都能腦補得出來了。
無非是那兩個礦工威逼利誘張祥生,如果他敢告發,那么他必然是頭號兇手!
到時候兩兄弟一樣得在陰曹地府匯合。
如果他愿意配合,那么等拿到了賠償金,三人瓜分、各回各家,永遠保守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