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敵人再也沒有一絲動靜,沉悶的踩踏聲依舊在空曠的房間中回響,沉重的呼吸和心跳聲充斥薛毅飛的耳鼓。
回身,緩步行至卷毛身前,那雙瞪大的、早已失去了生氣的眼睛里,還帶著幾分對世間的不舍和眷戀。
老薛渾身的力氣瞬間抽空,緩緩地,慢慢地蹲在卷毛身前。
凝視、沉默,仿佛心被抽空。
好一會兒,老薛沙啞的聲音打破沉默:“卷毛,兄弟,哥哥我對不起你,我來晚了。”
他一路上干掉的外星人不下十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都算得上加倍報仇雪恨。
但報仇真的有那么痛快嗎?殺的敵人再多,卷毛能活過來嗎?此時此刻,他只能感覺到空虛,只能感覺到失落,只能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寧愿用那十幾個,甚至幾十幾外星人的命,換回卷毛繼續活著,也不想看到卷毛那熟悉卻又冰冷的尸體。
經歷過那么多,犧牲和奉獻早就寫進了薛毅飛的骨子里,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生離死別,但是當昨天還鮮活的生命,又一次永遠定格在年輕的歲月,那些紛亂的、一直壓在心底的往事忽然間如井噴一般全數涌上心頭,讓薛毅飛知道,他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堅強。
他仿佛又聽到了卷毛的聲音:薛隊,我疼……我特么后悔了,腸子都悔青了……薛隊,我是個英雄嗎……
薛毅飛的眼眶濕潤了,但他立即深呼吸幾次,壓住了即將奔涌的情緒,仿佛是怕嚇著卷毛一樣,用低低的嗓音輕聲呢喃:“卷毛,好樣的,你是個英雄……兄弟你慢點走,哥哥我沒別的本事,一會兒,就多送幾個外星狗給你陪葬,兄弟你別嫌棄……”
說到這兒,薛毅飛的聲音哽咽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十多秒后,薛毅飛終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重新連線作戰分隊:“衛生員!”
“到!”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回應。
“我能為他做些什么?”
兩條街外的天臺上,衛生員仔細觀察傷口,無奈地咧咧嘴:“薛隊,這位兄弟額頭中彈,大腦和腦干都打壞了,根本沒法提取記憶,就算克隆個身體強行提取記憶,九成九是個白癡,咱們要么提取干細胞,克隆一個嬰兒重新長大,但那肯定不是他本人;要么提取生死細胞,回頭幫他留個后。”
如今早就不是老薛那個年代,人類的醫學水平有了長足的進步,可以做到許多從前根本不也想象的程度,提取記憶、體細胞克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個事。
但這些技術對社會和人倫有著極大的沖擊,甚至可以說是對人類現有社會秩序的極大挑戰,因而在法律層面有著極其嚴格的限制。
不過有需要就有市場,合法的不允許,非法就一定會爭取這塊蛋糕,如今,非法克隆等醫療服務早就擁有極其龐大的地下市場,要不是聯邦政府的嚴厲打擊,還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子。
話說回來,對軍方來說,聯邦的許多法令并沒有那么嚴格,不管因戰犧牲還是因公死亡,只要能把人救回來,克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個事。
這也算對犧牲和奉獻的一種補償。
老薛明白衛生員的意思,想了想說:“我兩樣都要,我該怎么做?”
“抽血……裝甲有這個功能,要是裝甲正常,遙控操作就行。”
“知道了!”老薛照辦,很快就拿到了卷毛的血樣,雖然不論怎么彌補,卷毛都不可能活過來,但總歸是個安慰。
這樣做,薛毅飛心里也能稍微好受那么一點。
為了保險起見,老薛取了雙份血樣,貼身仔細收好,他最后看了卷毛一眼,輕輕拍拍卷毛的胸膛:“抱歉了兄弟,我不能讓你落到外星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