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本想用陸小鳳的慘叫掩蓋自己的聲音,但是,奈何以燕歸陽和馬小桃的修為,薛冰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和當著他們的面大喊也沒什么區別。
饒是以陸小鳳的臉皮,也頂不住燕歸陽的目光了,“那我們現在去哪兒?京城?”
“不,棲霞庵!”燕歸陽沉聲回答道!
棲霞庵在紫竹林中,紫竹林在山坡上。山門是開著的,紅塵卻已被隔絕在竹林外。
穿過紫竹林,風中正傳來最后一響晚鐘聲。夜色卻未臨,滿天夕陽殘照,正是黃昏。
山門中傳出一個聲音:“來人可是陸小鳳?”
門是虛掩著的,門里有個小小的院子,一個人搬了張竹椅,坐在院子里的白楊樹下。
夕陽照著孤零零的白楊,也照著他蒼白的臉,他的鼻子挺直,顴骨高聳,無論誰都看得出他一定是個很有威嚴,也很有權威的人,只可惜他一雙炯炯有光的眸子,現在竟已變成了兩個漆黑的洞。
“江重威!”陸小鳳一走進來,就不禁失聲而呼,“你怎么會在這里?”
江重威笑了笑,道:“我不在這里,又還能在哪里?”
他笑得凄涼而悲痛,“我現在已只不過是個瞎子。王府里是不會用一個瞎子做總管的,就算他們沒有趕我走,我自己也沒臉留下去!”
陸小鳳看著他,心里也覺得很難受。
江重威本是個很有才能,也很有前途的人,可是一個瞎子……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看見了一個人正垂著頭從庵堂里走出來。
一個紫衫白襪,烏黑的發髻上插著根紫玉釵的女道姑。
她臉色也是蒼白的,明如秋水般的一雙眸子里,充滿了憂郁和悲傷,看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凄艷而出塵的美,就好像是天邊的晚霞一樣。
她垂著頭慢慢地走過來,手里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藥。
夕陽淡了,風也涼了,涼風吹得白楊樹上的葉子,簌簌地響。這紫衫女道人慢慢地走過來,始終都沒有抬起頭。
江重威忽然道:“輕霞,是你么?”
“是我,你吃藥的時候到了!”
她的聲音也輕柔如晚風。
江重威又問:“陸小鳳,你還在么?”
“我還在!”
“這是舍妹輕霞,也就是這里的住持,你現在總該明白我怎么會在這里了吧?”
陸小鳳忽然道:“金九齡和花滿樓在找你!”
江重威道:“我知道!”
陸小鳳道:“他們也知道你在這里?”
江重威道:“他們已來過!”
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突然變成了瞎子后,還有勇氣活著,實在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