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卻只是個面貌模糊不清的觀眾。
“你終于還是來了。”
忽然間,一陣海風迎面吹來,何悠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他將目光從遠處的,靜默的姜氏族人中收回,追溯著聲音的源頭,停下了腳步,也看到了一個老人。
那是一個盤膝坐在海面上的老人。
距離他有數百米遠,然而,這個距離已經足夠危險。
對方身材高大,卻有些佝僂,白須白發,那張與姜洪酷似的臉上,表情嚴肅而莊重,聲音中,仿佛還帶著一絲嘆息。
身上穿著深青色的古舊道袍,下擺很長,平鋪在海面上,隨著破浪緩緩起伏,沒有任何氣息透露出來。
同樣兩手空空,渾身也看不到攜帶什么法器,然而何悠卻并不意外,因為他很清楚,對方最強的武器是什么。
就像自己一樣。
“前輩擺下這么大的陣仗,我不來實在不合適,所以就來了。”何悠站定,眼神平靜,語氣輕松地回答道。
前輩……聽到這個詞,坐在海面上的姜槐神情短暫地變化了下,心想倘若你真的是青蒼,那應該是我叫前輩才是……
不過,打量著月光下,何悠那年輕的面龐,注視著這位,被族人描繪的頗為恐怖的何供奉,他忽然對那些傳言有了些許的懷疑。
沉默了下,姜槐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并遠遠的,傳遍了海面,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用這種方式見面,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我原想著,我們之間的問題,可以用更加和平的方式解決。
……這三日來,我也始終期望于你的回應,只是沒曾想……終究還是沒法避免刀劍相向。”
遠處,海域兩側的觀眾們,無論是姜氏族人,還是那些前來觀戰,亦或者說是“見證”的修士們,都安靜了下來。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一小片海域,只剩下這片海上的一老一少兩道人影,只剩下姜槐充滿了感慨與遺憾的嘆息。
姜槐的語氣無比真誠,就仿佛,他是真的不愿意讓事情進展到這一步般。
然而,下一秒,這寂靜的天地中,便響起了一聲輕笑。
“嗤……”
那是一聲帶著一絲嘲弄與諷刺的笑聲,卻又令任何聽到的人,生不出反感的情緒。
與姜槐的嗓音,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眾目睽睽下,便見何悠輕笑著搖頭,道:
“原來姜老前輩竟也喜好和平……還真是讓人意外,我修行時日很短,只道人越老,面皮越厚,今日一見,果然非虛。”
數百米外,盤膝坐于海面上的姜槐雪白的眉毛微微抖動,卻只是垂下雙目,平靜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悠聞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仿佛一個人畜無害的好好少年,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如刀鋒般鋒利:
“前輩聽不懂?好,那我翻譯一下……其實,我想說的只有一句,那就是……”
“您真的……很不要臉。”
天地之間,短暫的寂靜了一瞬。
隨后,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