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聽得入神。
生長在窮鄉僻壤,消息閉塞的鼠民少年,從未聽過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強大而輝煌的帝國,還有這樣一群……無所畏懼,無比榮耀的英雄。
“黑色的夜空已經崩落,金色的黎明必將來臨!”
多么振奮人心的口號,又多么適合從鼠民們比熔爐更加炙熱的咽喉深處,聲嘶力竭地吶喊出來啊!
“后來呢?”
葉子被這些身為“老鼠和螻蟻”,卻能摧毀一個帝國的“黃頭巾”們深深迷住了,忍不住問道,“他們找到活路了嗎?”
“很可惜,并沒有。”
收割者嘆息著說,“毀滅舊世界是一回事,建設新世界又是另一回事,后者的難度至少是前者的十倍。
“黃頭巾們雖然摧垮了舊帝國的統治基礎,但舊勢力的反撲也將他們鎮壓殆盡,而四分五裂的舊帝國,顯然也不可能瞬間變成寧靜祥和的新世界,無數強者、權貴、軍閥、野心家、劊子手,都在舊帝國的尸體上大快朵頤,就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食尸犬。
“等到這些食尸犬稍稍填飽肚皮,恢復了幾分力氣,他們立刻開始你爭我奪,自相殘殺,試圖將彼此都連皮帶骨地吞下肚去。
“這樣的爭斗持續了近百年,最終僥幸竊取勝利的那頭食尸犬,也沒撈到太大的便宜——百年戰亂嚴重摧殘了它的身體,以至于它根本抵擋不住外敵的入侵。
“當野蠻人從舊帝國的四面八方長驅直入時,已經飽受百年戰亂之苦的人們根本不知道,他們還將繼續承受長達數百年,最黑暗、最血腥的折磨!如果說,曾經的他們,過著老鼠一般的生活,在之后數百年的豺狼當道、群魔亂舞、地獄煎熬中,他們卻是想當老鼠,都不可得呢!”
“這……”
葉子敏銳察覺到,收割者并不是胡亂編造了一個故事來騙他。
從收割者唏噓的表情和悲哀的眼神來看,曾經真有過這樣一個燦爛輝煌的帝國,卻墮入抵御,令他的子民們都承受了長達數百年的折磨。
但鼠民少年琢磨了很久,又覺得有些不對。
既然收割者都說了,古老的帝國到了最后時刻,天災人禍不斷,那也不是“黃頭巾”們的反抗,害帝國分崩離析,墮入地獄的啊!
“收割者,難道你的意思是,大角鼠神的降臨,有可能害死所有人,為了避免圖蘭澤的毀滅,全體鼠民都應該老老實實,像豬羊一樣任人宰割嗎?”葉子不服氣地說。
這些日子,他跟隨收割者,學會了很多深奧的新詞。
現在,他倒是將這些新詞,用在收割者的身上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無論后果如何,鼠民們都是絕對有權力,起來反抗一切欺凌和奴役的,就算真的導致圖蘭澤的毀滅,全體鼠民都和氏族武士同歸于盡,我想,很多鼠民都是愿意的吧?”
收割者耐心地說,“話說回來,‘同歸于盡’只是最糟糕的情況下,迫不得已的選擇,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能讓大部分鼠民都活下去,而且活得比過去更好,我們總是要朝著這個方向,去不懈努力的,對吧?”
葉子想了想,承認收割者說的有道理:“這是當然,能看到希望的話,誰都不想死啊,等我找斷角牛頭武士報仇之后,我還想找到安嘉,和她一起……回到半山村的廢墟,重建我們的家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