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高層的官員眼里,顧青當然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李隆基處置盧承平根本與顧青沒什么關系,可在周倉曹這種末級官員眼里看來,這是顧青得了圣眷,天子親自為顧青報仇雪恥,了不得的天恩,顧青的前程恐怕不可限量,于是周倉曹出獄后便打定了主意,死死抱住顧青的大腿。
見顧青來應差點卯,周倉曹將顧青一邊,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殿中侍御史盧鉉昨夜生了一場急病,盧家從長安城請了好幾位名醫瞧病,折騰了半晚上,盧鉉的病仍不見好,大清早便遣家仆將告假書送進了御史臺,盧鉉請病假了,而且病假時日未定,不知何時能好。
巧的是,右相李林甫昨夜病情恰好也加重了,長安城的名醫在盧家還沒看完病,立馬又被請進了李相家,今日一早,李相的家仆也向宮里遞了奏疏,李相在奏疏里說老邁病重,不堪重荷,愿將手中的權力大部分移交給左相陳希烈,僅只保留吏部和御史臺之權。
顧青微笑聽著周倉曹說起朝堂八卦,心中卻對那位未謀面的李林甫感到佩服。
留名千年的奸臣終歸是有幾分本事的,從他審時度勢果斷決定病重,然后交出手中權力,卻偏偏保留了最重要的人事權和監察權,由此可見李林甫謀算之高明,有吏部和御史臺在手,左相陳希烈手里再多的權力也沒用,還是要事事向李林甫請示。
周倉曹還告訴顧青,李林甫的奏疏遞進宮不到一個時辰,天子的批復便下來了。
允李林甫所請。
意思就是同意李林甫奏疏上的所有請求,包括移權,包括保留吏部和御史臺。
批復李林甫的奏疏的同時,李隆基還給東宮太子李亨下了一道斥責的旨意,稱其嬉于玩樂,不思向學,東宮靡費過度,美色亂智,著令東宮削減開支,驅逐裁減美貌宮女二十。
這道旨意可謂意味深長,李林甫被打壓的同時,適時提醒東宮也別太得意,兩邊都打壓一下,朝堂勢力又形成了左右平衡的局面。
顧青暗自感嘆,都是千年的老狐貍啊,以后在朝堂里混必須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皆因顧青和盧承平之爭而起,發展到最后竟成了李隆基制衡布局朝堂勢力的借口。
誰說老年的李隆基昏聵糊涂?這位帝王都快成精了,哪里老糊涂?他只是將心思用錯了地方而已,他的心里已忽視了天下黎民的疾苦,眼里只見得到朝堂的袞袞諸公,他想平衡的只有朝局,并不在乎天下苦不苦。
吹噓盛世的臣子太多,帝王聽不到真話,真以為如今還是盛世,至于隱藏在冰面下蠢蠢欲動的危機,沒人看得見。
聽完了八卦,顧青心滿意足地進了屋子辦公。
傻坐了一上午,顧青什么都沒干,他至今仍不明白自己辦差究竟該辦什么,錄事參軍這個官兒,說起來好像什么都能管,還能直接向大將軍獻策建言,然而實際上左衛親府里具體的差事都有具體的人在管,錄事參軍大抵是個在旁邊指手畫腳的角色。
當然,顧青也沒有什么事業野心,他更樂于清閑,差事不主動找上他,他也絕對不會主動找事做。
一直傻坐到中午,興慶宮里來了一位宦官,在左衛親府無數將軍和官員的注視下,宦官拎著拂塵走進了顧青辦差的屋子,尖著嗓子告訴顧青,明日貴妃娘娘曲江池畔游園設宴,著令左衛親府錄事參軍顧青明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