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郝東來肥胖的身子飛快竄進了廂房,很快從廂房內取出兩只梅瓶。
梅瓶造型略有不同,色澤也不一樣,一只呈玻璃色反光,另一只則略顯暗淡。
顧青接過梅瓶,曲指彈了彈,道:“這倆梅瓶啥意思?”
郝東來笑道:“一只是咱們青城青窯所出,另一只是他們隆記越窯所出,侯爺您看看有何不同。”
顧青掂了掂手里那只略顯暗淡的梅瓶,道:“具體如何不同我說不上來,但這只明顯差了許多。”
郝東來笑道:“沒錯,侯爺您手里的這只正是隆記越窯的,兩廂比較,高下立見,無論是色澤還是胚胎,咱們的青窯超出他許多,不謙虛的說,長安東市所有的瓷器行里,咱們的青窯論質地絕對是頭一號。”
說著郝東來又道:“侯爺您再看看。”
然后郝東來將兩只梅瓶拿過來,雙臂平舉,然后同時放手,啪的一聲脆響,梅瓶同時落地,隆記的那只已摔為粉碎,而青窯的那只雖然瓶身也有破裂,但沒有碎開,瓶身上只有幾道裂縫。
郝東來道:“侯爺瞧見了嗎?這就是咱們蜀州青窯的底氣,釉彩,胚胎,硬度,皆是上品,隆記越窯與咱們比,樣樣都輸。”
顧青明白了:“懷璧其罪,咱們四面皆敵是因為咱們的貨太好了,擋了別人的財路。”
這個并不稀奇,顧青早就明白,無論古今的市場規律,在激烈競爭之后,存活并壯大的往往不是最好的,而是最合適的。只有在紛爭結束后,某家獨大了,最好的東西才會神奇般出現。
別問這個最好的東西是怎么出現的,問就是自行研發,獨立知識產權。
眼前這一樁,便是典型的劣幣驅逐良幣,資本市場常見的現象。
石大興滿面愁容道:“這些日子咱們與隆記都拼上家底了,為了爭西域胡商的大宗買賣,咱們把價壓到成本以下,還按件數給胡商貼補運費,甚至主動負責雇請護商隊,將貨物送到玉門關……”
顧青嘆道:“商業競爭很多辦法,打價格戰是最下乘的,我真奇怪你們這些年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以你們的家底也不可能拼得過人家那什么……啥猴兒來著?”
郝東來補充道:“義陵縣侯。”
顧青喃喃道:“他是猴兒,我也是猴兒,大家在官面上的身份都一樣,怕的是那只猴兒背后還有人……”
郝東來急忙鼓勵道:“您這只猴兒比那只兇多了……”
顧青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你好風趣呀。”
石大興嘆道:“總之,咱們與隆記斗了一個多月,隆記照樣生龍活虎,咱們的家底倒是快拼光了,若不能馬上扭轉情勢,咱們只能將剛買下的四家商鋪賣出去,這次可真是血本無歸了。”
郝東來試探著道:“少郎君既已封侯,咱們又有了底氣,要不……借用您的名頭提醒一下他們?”
顧青鄙夷地看著他們,道:“你們除了拼家底和拼后臺,還會什么?就算把我抬出來,人家是侯,我也是侯,人家怕我嗎?做買賣和氣生財的道理懂不懂?”
石大興道:“接下來如何辦,侯爺給咱們提點一番吧,我們實在沒辦法了。”
顧青想了想,道:“首先把價格拉回原來的定價,不要再打價格戰了,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對大家都沒好處,反倒便宜了那些胡商。然后你們主動登門跟隆記交好,先賠禮再約定一起將價格升回去,總之,先休戰,再雙贏,買賣是為了求財,不是為了結仇,這是商人最基本的原則。”
兩位掌柜連連點頭應下了。
石大興又遲疑道:“侯爺,我們與隆記的掌柜打過照面,那人趾高氣昂,不大容易來往,就算咱們主動登門賠禮,恐怕他們也不會受,若是他們堅持要跟咱們結仇,那該如何辦?”
顧青笑了:“那自然是以后的事了,別惹事兒,但也別怕事兒,如果事情主動找來了,我便無須客氣忍讓,讓他們隆記灰飛煙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