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真就這么橫。
“李兄,軍鎮任命武將,可由節度使一紙任之,你不會不懂這個規矩吧?若覺得我這個節度副使官兒不夠大,我請高節帥給你寫一份調令如何?”顧青笑容有些勉強了。
李嗣業硬邦邦地道:“侯爺恕罪,縱是高節帥的調令,末將也需向朝廷請奏后才能調任,總之,末將要看到長安武部的調任文書,否則末將無法上任,軍中無小事,末將不希望被小人拿捏住把柄,陷末將于不忠不義。”
顧青皺眉:“我親自下的調令,長安那邊若問責由我來擔待,與你何干?哪個小人敢陷害你?”
李嗣業沉默半晌,躬身抱拳:“請侯爺恕罪,末將實不敢調離疏勒鎮,再說末將親手操練出來的陌刀隊都在疏勒鎮,末將與袍澤們生死與共,實不愿拋下他們來龜茲任職。”
顧青聽明白了,李嗣業有顧慮,可能疏勒鎮有小人與他不合,等著他露出破綻,拿捏他的把柄,所以李嗣業才如此死心眼要見到長安武部的調令才敢離開。
躲在暗地里的小人很難防,不是官大官小的問題,一份告黑狀的奏疏遞進長安,在李隆基面前哪里還有什么官大官小,查實了就是一場大禍。
今日與李嗣業的初會頗出顧青的意料之外,顧青原以為親手寫一份調令,李嗣業便會欣然赴龜茲城上任,二話不說給他訓練出一支精銳的陌刀營。
沒想到居然竟是這般結局,連基本的調任問題都沒能解決。
如今唯一的辦法是顧青馬上寫奏疏遞往長安,然后等李隆基的批復,武部再發正式的調任文書,一來一往,最少三個月才能把李嗣業合理合法地調來龜茲城。
三個月,顧青等不起。
“哈哈,好,李兄既然不愿意,就當我沒說過,難得來一趟龜茲城,李兄不妨游玩些日子再回去……”見李嗣業張口欲言,顧青忽然冷下臉道:“李兄,這是我的軍令,留下來,游玩些日子再回去,你有意見?”
李嗣業大嘴張合半晌,喪氣地道:“末將沒意見,遵侯爺軍令。”
顧青下令召常忠進來,介紹常忠與李嗣業認識,然后命常忠帶李嗣業去龜茲城閑逛,重點是帶李嗣業參觀一下顧青的政績,比如擴城建市工程,以及砸過的兩家店的名勝古跡,讓李嗣業心中對顧青產生一些比較直觀的印象,務實勤奮,興商富民,但脾氣不太好。
將常忠叫到一邊,顧青低聲囑咐他多做做李嗣業的思想工作,多在李嗣業面前宣傳一下侯爺的光輝正義的形象,宣傳力度可以夸張一些,越用力越好,然后給了他一塊銀餅,讓常忠帶李嗣業去青樓嗨皮一下。
總之,黑的白的,明的暗的,正義的邪惡的,都在李嗣業身上試一試,萬一有機會誘惑這位正直的缺心眼,將他引入墮落的深淵呢?
…………
常忠與李嗣業告退后,站在旁邊的韓介忽然一嘆:“侯爺,這位李將軍委實是條漢子,既耿直又正直,大唐的官場很難見到這般人物了……”
顧青心中一動,微笑道:“聽說你以前在左衛也是這般德行?”
韓介仿佛勾起了塵封的往事,一副追憶滄桑的表情嘆道:“是,那時末將在左衛里由于太耿直,得罪了不少同僚,也是經常被小人背地里告黑狀,不明真相的上官常常訓斥我,而我卻辯無可辯,曾經有段日子末將真是不想在軍伍里干了,想歸鄉務農算了……”
顧青也嘆道:“幸好我把你從苦海里拯救出來,讓你重獲新生,看看你如今的模樣,油嘴滑舌,嘴比我還賤,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韓介,就沖這一點,你每次見我時應該行五體投地大禮才對……”
韓介嘴唇囁嚅幾下,忍不住道:“侯爺,末將如今變成這樣實非我愿,可待在侯爺身邊不知不覺就成了這般德行,末將有時深以為恥,夜半無人之時不止一次抽過自己耳光,甚至恨不得拔刀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