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見他呆立不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笑著解釋道:“哥舒節帥見笑了,顧某習慣住在大營帥帳里,城里的節府住得不甚習慣,對于常居之地,布置方面難免有些浮夸,呵呵。”
哥舒翰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富麗堂皇,貴氣逼人。”
顧青扯了扯嘴角。
大家都是文化人,以為我沒聽懂嗎?這句評語無非就是拐著彎兒罵我是暴發戶。
呸!窮人!
賓主落座,顧青傳令上酒菜,哥舒翰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顧青,大營里飲酒是否不大妥當。
顧青滿不在乎地道:“無礙的,今日哥舒節帥是貴賓,可以破例。”
哥舒翰還待說什么,親衛們已將酒菜端了進來,旁邊那只全羊也烤好了,顧青手執匕首,從全羊身上割下一塊右后腿肉,遞給哥舒翰。
來安西久了,難免沾了一些胡人的毛病,割肉分客的禮儀顧青也學了個十足。
然后顧青雙手捧盞向哥舒翰敬酒,哥舒翰也客氣地舉盞回敬,賓主的氣氛一時十分融洽。
“哥舒節帥,你我轄區相鄰,往后還要多來往才是,我安西節府要直面吐蕃和大食,你河西節府要直面吐蕃和北方突厥殘余,你我皆負大唐西面防御之重責,所以不僅在情報上要互相呼應,別的方面也要互通有無,如此便是雙贏嘛。”
哥舒翰嘴角勾了一下,顧青的話他聽懂了,意思是請哥舒節帥下次繼續賣自家兄弟,你家養肥了的兄弟都送來,我給你錢。
好氣啊,但缺錢的哥舒節帥卻莫名有一種英雄氣短的悲涼感。
其實各地軍鎮皆有賦稅,大唐軍鎮的賦稅基本都由節度使決定用度,比如河西節府,用的便是涼州城和附屬鄉縣的賦稅,朝廷每年也有錢糧調撥,可是河西軍五萬余人,靠當地的賦稅和朝廷調撥仍嫌不夠。
所有的收入加起來,堪堪能夠填飽將士們的肚子,但想吃幾塊肉就比較難了,節府根本拿不出錢,朝廷一旦推遲撥付錢糧,節府的賬目更是直接掉入紅線以下,非常危險。
安西節度使府靠的也是四鎮賦稅和朝廷調撥,相比之下安西其實更窮困,因為安西處于大漠,基本沒有適宜耕種的土地,每年的糧食產量幾乎沒有,說起來安西比河西更窮,然而沒想到顧青居然將安西治理得有聲有色,看看帥帳里的擺設,以及動輒拿錢糧買哥舒翰麾下將士的暴發戶舉動就知道,安西不差錢。
究其原因,河西節府沒有一個治城之才,每年的賦稅只有農戶交來的糧食,商業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安西這一兩年卻仿佛脫胎換骨一般,名聲已漸漸傳到了西域之外,說到底都是顧青治理有方,這個年輕人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便將安西治理得如此富庶。
如今的安西,恐怕連朝廷每年撥付的錢糧都看不上了。
酒過三巡,哥舒翰有些按捺不住了。